只是身子太小,又想多吃些菜,故此每次都要跑两趟,众人也看到芸析和这两人走得近,不敢得罪,在明面上倒是没说什么,至于私底下,芸析除了姜珊和李下玉、李彤容几人之外,和其它人都无太大交集,私底下别人说了些什么,就不是她能听到的了。
“吃饭!”
李彤容将打好的饭菜悉数摆放在桌上,冷冰冰的说了一声,随即径自坐在一旁。
“这几日的菜似乎一日比一日好……”
芸析将刻具收拾好,打量桌上的几样菜。
回锅肉、青椒肉丝、红焖猪蹄、凉拌冬笋、霜茄子、人参猪肚鸡汤,这些菜的颜色都比前段时间好上许多,而且肉也要比以前要说得多。
“每年快要过年的时候,宫里所有人的待遇都会好起来,食材也会比往日多些,掖幽庭虽是罪人居所,但也是皇宫管理所在,故此也能享受这般殊荣。”
李下玉解释着,径直走到芸析的木盆前,用盆中的凉水洗了洗手。
芸析若有所思,点头道,“先吃吧,吃完我给你们讲讲《幼学琼林》。”
说着,也洗了手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见芸析动筷,二人才拿起筷子吃饭,大户人家的规矩,长者先,幼者后,不过芸析在家从未遵从过这些规矩,在这里也和李下玉、李彤容说了好几次,二人却是不听,说这是自古传下来的礼数,不敢不从,芸析知道劝解无用,也便随着她们去。
《幼学琼林》是许多名家都会学习的读物,全书共有三十三卷,每一卷都记载着世间所有的不同描述,其中多部卷宗已经失传,仅仅尊卑、天地、草木、人臣四卷流传极广,其它的都是残卷,陈元当初也有一本,那本还算齐全,有二十三卷,芸析要给她们说的,正是流传四卷之外的其他几卷。
“噌噌噌……”
一阵敲门声响起,又听门外的声音道,“俸中军大人令,例行检查……”
芸析连忙放下碗筷前去开门,施礼道,“罪民陈芸析,拜见大人……”
刚刚施了礼,感觉声音有些熟悉,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看见来人的面容却是一惊,“怎么会是你……”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漠北,此时那套灰蒙蒙的灰衣已经换做一身禁军的铠甲,手握长刀,加上脸上本就有些凶神恶煞的伤疤,看起来倒真像是个将士。
来京之后,在高新的劝说之下,漠北决定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之前不入掖庭,芸析便让漠北自己找地方养伤,半个多月来没有联系,漠北却是出现在了这里,倒是让芸析吃惊不已。
“你怎么会在这里?”芸析做出个请姿,自行回到桌旁,“吃饭没有,没有的话一起吃吧,我去给你打饭。”
“不用了。”漠北也显得极是随意,把大刀放到桌上,毫无顾忌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你入宫之后,我就直接回了主子那里,主子听说了你的事,也在想办法查幕后之人,不过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头绪,自己又脱身不得,见我身子转好,就用了些法子把我弄到掖幽庭当守门将了,一则是为了保护于你,二则是窥探那有心之人是否会在掖幽庭也设下埋伏。”
说着,严肃的脸上路出些稍有的慈祥,眼睛却是望向了一旁的李下玉和李彤容,“二位公主受苦了,宫中之事,不是靖阳王府能够撼动的,主子让我告诉二位公主,在掖庭好生过日子,他和其它李氏皇族都会想办法,尽早把二位公主接出去的。”
李下玉想了想,似乎没见过这位将士,不由出声问到,“将军的主子是……”
“主子是靖阳王府的小王爷,李玉李将军是也。”漠北抱了抱拳。
“靖阳王府早就自顾不暇,将军还是回去告诉玉哥哥,怎么去保证靖阳王位不被削夺,我和妹妹注定此生再无出头之日,请大家不用再为我费心,把心思放在光复李唐皇室上,这才是大事。”
李下玉一改冷淡姿态,眉头微皱,竟是有些忧国忧民之意,到是让芸析暗暗吃惊,这种话,根本不是一个十八岁的姑娘能够随口说出来的。
漠北沉默不语,他受命于靖阳王,也受命于大唐皇室,对于皇室的事情他也知道不少,如今皇上软弱无能,圣后专权,京中暗卫司本来是由皇上直接掌握,但现在暗卫司的消息,全部都直接从暗卫司掌司传到圣后那里去了,皇上连过问都不能。
暗卫是什么,其中任何一人,武功都是堪比禁卫军头头的地方,这里面的人,无形中就是一个强大的军队,由无数大将组成的军队,是朝廷的利剑。
自古以来,朝廷伊始,就有暗卫司的存在,虽然每个朝代对暗卫司的称呼都不同,但无论是哪个朝代,暗卫司都是皇帝直接掌控,就连太子监国的时候都无权过问,更不用去说后宫妇人了。
历朝历代那些皇宫里的皇子皇孙,在朝廷覆灭之时还能有一线生机,靠的不是那些军队,而是这些自幼就被培养出来效忠当朝皇庭的暗卫,但如今,暗卫司已经隐隐有被后宫妇人掌控的形式,若是真的被圣后掌握暗卫司,那离大唐江山易主,也就不远了。
如今圣后时常与皇上共理朝政,奏章也都由圣后审阅,朝中已经有不少贵族后人因为不遵从她的意思而被削被贬,他的前主人,靖阳王,也正是因为前些年,当今皇上想要娶先皇妃子,也就是当今圣后为妻,靖阳王百般劝阻,说这番是不遵礼节,有违天道,才被圣后设计贬为郡王的。
亲王和郡王都是李唐皇室贵族,一个能够世袭,嫡子能够继承爵位,一个却只能够继承王位,嫡子庶子和庶民没有什么两样,其中差别,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漠北谨记,回去之后定当告诉主子。”漠北恭敬一礼,朝拿起碗筷正准备出门清洗的芸析道,“小主不必如此,我已经吃过了,只是借着查房的名义看看小主是否安全,主子说了,明日就会抽空前来看你和两位公主。”
“让他……”
芸析本想叫漠北给李玉说一声,让李玉不必过来,刚刚开口,便见漠北消失在了屋中,反应不及,无奈的摇了摇头。
其实心里,并不想见到李玉,她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你认识玉哥哥?”李下玉朝芸析碗里夹了些菜,带着好奇道。
“嗯。“芸析点了点头,又感觉李下玉话里有话,淡淡道,“不过没见过几次,不算太熟。”
芸析故意托词,她本就不想和李玉有太深的交集,也不想在人前把二人的关系说得多么好,不是对于帝王之家的恐惧,而是不想,本心就不想,当然,若是没有李玉当初那句话,她或许真的能够和李玉成为朋友。
李下玉闻言,原本还带有三分喜意的脸上换做冷淡,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一旁一直冷冰冰的李彤容倒是露出一副喜色。
“玉哥哥要来么?那玉哥哥是不是能带我们出去?姐,我不想待在这里了,也不想待在皇宫,我们随玉哥哥走吧。”
良久,李下玉长叹一口气,苦涩道,“妹妹,别傻了,我们是出不去的,别说是玉哥哥,就算是几位叔伯和姨母,也没有把我们接出去的胆量。”
“是么……”
冷峻的小脸忽然低了头来,那份喜意也被冷意剿灭。
“呵…出不去了么……”
声音沙哑,隐隐有些哭腔。
这种地方,若是街上那些走投无路的老叫花子定然喜欢,但对于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来说,就和坐牢没什么两样。
一阵轻拍从背后传来,随即又是一阵叹息,“妹妹……这就是我们的命,看淡些就好了,以前那种日子,我们是回不去的。”
说着,李下玉放下筷子,径直抱住李彤容,“娘走了,大哥也不要我们了,所以我们现在能靠的,只有我们自己,你要相信,只要我们活下去,总有一天能够出去的,到时候我们就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回来,再也不去和那些人勾心斗角。”
“放心吧姐,我没事,在这里也挺好的,真的,比在原来的住处好多了。”
李彤容又变作那抹冷艳的脸色,推开了李下玉的怀抱。
芸析尴尬的笑了笑,夹了些菜道二人碗里,“说什么呢,事情总有过去的时候,凡事要往好的方向想,菜都凉了,吃菜,吃菜……”
二人各自点头,拿起碗筷吃了起来,菜品看起来多,但也就三人的量,不多时,桌上的饭菜便被解决干净,李彤容跑去洗碗,芸析将地上的木屑打扫干净,也就各自回房去了。
和掖庭外那种灯光漫天的皇宫阵势相比,这里显得十分冷寂,掖幽庭的夜晚,除了姜珊的办公之处,其它地方是没有烛火的,芸析这里也不例外,故此每当天色暗淡下来,众人便各自摸黑回房,躺在床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