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析回到房间,房中一切如旧,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梳妆镜旁几支木质首饰已经染上些许灰尘,梳妆镜和桌子却干净如故,显然,那些下人依旧天天进来打扫,只不过芸析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罢了。
深吸一口气,芸析脱掉披风和外衣,径直扑倒了床上,还是那种松软无比的感觉,比起掖幽庭的床,不知道好上了几百千倍。
屋外众人驻足良久,感觉里面没了声音,在怜春和木芙蓉的摆手下,也就相自散去。
兵荒马乱,芸析的意识再度回到战场之中,此番她不再挣扎,她知道这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根本出不是自己,但是心中又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觉得这个女子就是自己。
芸析已经被漠北抬上了马车,腿上的石膏并未稳固,因为剧烈抖动以致于还未并合的伤口再次流出血来,将石膏染成了红色。
但芸析并未叫喊一声,芸析心里只想着怀卿能够平安的赶过来,他们还要一起带着孩子回家乞老,还要一起抚养孩子长大,还要一起去看一看天涯海角。
“怀卿,你不要死……”
芸析带着哭腔,伸手抚了抚脸上沾了鲜血的麟儿,竟是流出两行细泪来,“喜儿,你放心,娘不会让你有事的……”
来到这里的那道意识忽然一痛,感觉浑身都不舒服,酸涩、痛苦、心撕欲裂……
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感觉。
属于芸析自身的意识为什么会和这个抱着麟儿的芸析有感同身受的感觉,上次明明是没有的,可是这次,为什么感觉会这么奇怪。
马车外又传来一道道喊杀之声,马车上的女子抱紧怀中的麟儿,芸析竟能清楚地感觉到麟儿体温的冰冷之意。
马车飞速的在战场中飞驰着,马车四周,漠北、松公子、魏青等人皆是拿着兵器不断与冲上前来的士兵搏杀。
津津津……
一阵兵器交击声响起,漠北的肩上飚出一滩鲜血,径直洒到车帘之上,初升的朝阳映射在马车车帘上,把车帘上的血迹照映的更加艳红。
“刘兄,快带夫人走……”
漠北大喝一声,一只手撑在马背上,飞上虚空,几支飞镖溅射而出,连连穿过好几人的头颅方才落地。
与此同时,松公子和魏青非非拍马而起,松公子的银针亦是四处纷飞,杀伤力比漠北的飞镖还要厉害许多。
短短几个呼吸,紧靠几人全力施为就杀出了一条血路。
“锵……”
一只长矛迸射而来,直接刺断了飞向车帘的利箭,顺势向前飞去,穿透飞扑向马车的一名敌军,力道不减,飞速向前,直接定在一名正在拉弓的敌军头颅上,那名敌军手中的弓失了力道,搭在弦上的箭矢飞出不到就落在了地上。
“快走……”
怀卿拔下插在敌军头上的长矛,对着马车又是一声厉喝,和赶过来的援军一起对抗比自己阵营多上数十倍的敌军。
怀卿的声音还在空中回响,一声鞭响又重重的传出,马儿发出惊天嘶鸣,疯了一样向前跑去。
而吴怀卿满身鲜血,已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一直在马车后面断后,跟随他的一千多名战士,几乎每走几丈就要死上一个。
“快……”
“再快……”
“再快一点……”
过了这片树林就安全了。漠北不顾肩上流淌的鲜血,手上的鞭子不断的在马背上鞭策着,马儿不断嘶鸣,马背上许多地方都已经皮开肉绽,不要命的向前跑着。
马车中的麟儿因为受不了剧烈的抖动而大哭起来,芸析腿上的伤口不断留着鲜血,已经透过蓬松的石膏流落到马车上,而芸析自己也是脸色苍白,却依旧咬牙坚持着。
“吁……”
一声高亢,马儿忽然停下,巨大的惯性力差点使芸析从马车座位上摔落下来。
“陈霸先,你居然敢背叛皇上!”
魏青望着树林出口前,大军最前方的那名将领怒吼着,脸上写满了不甘。
“魏大夫,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我为皇上累死累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也没得过什么好处,还空找了一身的不自在,这等庸主,真的不适合我。”
被唤作陈霸先的年轻人嘴角轻佻,“万春国君慧眼识人,知道我怀才不遇,已经答应了我,只要帮他夺了交州,我就是交趾王,从今以后和万春国君结为兄弟,共享这万春天下。”
陈霸先张开双臂,做出一副享受的模样,缓缓道,“要不,你们也来为国君效力吧,我会和国君说一说,让你们来到我的麾下,我会好好对待你们的,就像对待我的狗一样。”
陈霸先说完,得意至极,朝天大笑,丝毫没有要把众人当人看的意思。
吴怀卿骑着战马走上前来,手中的长矛还在滴着鲜血,满腔愤怒道,“陈霸先,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对我,你对得起你干爹干娘么?对得起你马车里的妹妹么?”
“他们?他们只会把我当枪使,什么时候真把我当个儿子看待了,倒是你,不过因为你身份尊贵,就对你低三下四,还把妹妹许配给了你,你呢?可曾为他们想过分毫?我若是他们,早就自刎以谢尊严。”
陈霸先手中长剑一挥,狠厉道,“今日,尔等必死于我之剑下,以祭我多年来之屈辱!”
“回去禀告皇上,陈霸先叛变,速派兵支援交州……”
吴怀卿朝身旁的轻微大喝一声,长矛在马背上一拍,迅速冲了上去。
“往东走,我待会儿再赶过来。”
吴怀卿朝马车方向厉喝一声,上前和陈霸先交战起来,两方的士兵也激流勇上,顿时又是一场惊战。
漠北等人闻声,立即抢下几批好马,迅速离去。
兵戎依旧,芸析的马车一路奔驰,天边泛起了亮光,马儿终于经受不住劳累,倒在了一条河流旁,马车突然前倾倒在地上,芸析只感觉浑身一抖,连忙护住怀中的麟儿,以免孩子受到伤害。
再次睁开眼,床上软绵绵的被子极是暖和,慵懒的身子就连动一下都觉得麻烦至极。
“孩子,你终于醒了……”魏青轻叹一声,拔掉芸析眉心处的银针。
芸析打了个哈欠,就像个没事的人一样,“我睡了很久么?”
“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要是再不醒,又得躺上几天。”
两天两夜?这么久,和她感觉的一样漫长,梦里的一切清晰的浮现在脑海,就如亲身经历一般。
魏青将银针收好,出声询问道,“孩子,你脖子上的东西,可否让我看一看?”
芸析闻声,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死死捏着挂在胸间的一块玉佩,而这块玉佩正是陈家流传下来的传家之宝——三生玉。
三生玉四周已经让芸析找了工匠镶上象牙玉装饰,自香儿相识之后,芸析生怕陈元留给她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便把三生玉加以加工,一直戴在自己脖子上,哪怕是洗澡也未离过身。
“哦……”
芸析应声,很是自觉的取下玉佩,递到魏青手里。
魏青打量玉佩的同时,芸析也在打量魏青,和梦里的魏青相比要苍老一些,其它的,都颇为相似。
魏青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被象牙玉围在其中那块玉石,双手微微颤抖,也不问芸析,径直拿出一根银针,在自己的食指经脉上用力一扎,顿时流出一股鲜血。
芸析还未反应过来,便见魏青把正流血的食指放到玉饰中那块凸起的三生玉上。
三生玉顿时传来一股吸力,不过片刻,本来还显翠绿的三生玉其中一处由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艳红起来
良久,感觉到玉饰传来的吸扯之力变弱,魏青才收回了手,而本来显得完美无瑕的三生玉,此时在角落的边缘出现了一个鲜红的血点,看起来极为碍眼。
门外响起了几声敲门声,随即魏青端着刚熬好的药进了来,见芸析已经醒来,脸上路出欣喜之色,“阁主可好些了?”
“没什么事,就是睡得太久了,头晕!”芸析尴尬的笑了两声。
魏青脸色凝重,伸手在玉饰上一抹,慎重道,“平儿,你去把你刘二叔叫过来,还有漠北……”
芸析闻言,惊讶道,“漠北?他怎么也来了?”
“等他来了,你自己问便是。”魏青将魏青唤了出去,转身望向芸析,“你可姓陈?是陈文赞的后人?”
芸析木讷的摇了摇头,关于族谱的事情,芸析从未听陈元提起过,也没听说自己有什么叔叔伯伯,至于爷爷辈的,就更没有听他说过了。
“那你知不知道陈霸先是谁,最近有没有时常做一些奇怪的梦?”
魏青满是激动,芸析不懂魏青到底是为何如此,仔细想了想,“陈霸先?若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前朝南陈的开国皇帝吧!至于奇怪的梦,我最近经常做,时常梦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梦里还有漠北、刘叔和您呢!”
芸析娇笑的说着,身子忽然一顿。
等等,陈霸先,梦里的确有个人叫陈霸先,而且和野史上说得一模一样,陈霸先在交州叛变,和万春国合作,聚集兵力想要谋反,而自己在梦里好像叫陈霸先……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