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中,太和殿上,朱由检的一大家子全部聚集于此,周皇后、袁贵妃二人坐在龙榻两旁,神态端庄,一身贵气不怒而威,三人之下,服饰在两旁的是王淑妃、刘淑妃、方德妃、 沈贤妃,此外还有在下方玩耍的两个女儿。
太子、永王和定王、悼王等人,均已送到各自的后家去避难了,明皇室人员凋零,宫中现在除了他们,就只剩下懿安张皇后还待在自己的寝宫了。
懿安张皇后是朱由检的兄长、上代皇帝朱由校的正室,也就是上一任的后宫统治者,朱由校死后,懿安张皇后张嫣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寝宫,少有在后宫走动朱由检对他这位知书达理的姐姐,多少还是有些敬畏的。
他们都在这里等消息,太监王承恩和几名总管太监恭恭敬敬的守护在这些妃嫔公主身旁,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珪,锦衣卫千户高文采二人带兵守护在大殿外,以防不测。
“母妃母妃,父皇怎么还不回来,我想父皇教我骑马。”昭仁公主朱善仙跑到袁贵妃身前道,小嘴呼啦呼啦的吹着手里的风车。
“仙儿乖,仙儿现在还小,等仙儿长大些了,母妃就叫你表兄教你。”袁贵妃伸手摸了摸昭仁公主的头发,脸上愁容不减。
“母后,容儿要想也想骑马……”
长平公主朱善容也跑上前来,可怜兮兮的望向周皇后道。
“混账!”
周皇后厉喝一声,“仙儿还小,不懂事也罢,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怎么也跟着一起胡闹,本宫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
长平公主低下头去,脸上露出一股失落,“母妃,容儿知错了……”
“长平已经很懂事了,姐姐就不要责备她了。”刘淑妃脸上露出慈爱之壮,又满是仇怨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他当初要是听我一句劝,早些给李自成封个官儿,也不会出现如今的状况。”周皇后爱怜的抚了抚长平公主的脸,心情复杂的仰了仰身子,叹道,“如今木已成舟,覆水难收,时也,命也……”
方才兵部右侍郎王家彦来报,正阳门首将孟兆祥战死于正阳门下,五千将士只剩八百,副将兵部尚书张缙彦投降,打开正阳门迎刘宗敏所部军,正阳门是进入皇城的最后两道防线之一,要是李自成在攻,就要打到皇城了,朱由检不得不带上剩下不到三成的禁军前去迎战,如今已出去了两个多时辰,天已大亮,京城中的喊杀声已经响了整整一夜,却还没有停止的意思。
“母后,父皇会赢么……”
长平公主上前,趴在周皇后怀里,已是没了方才那种顽皮姿态,转而露出担忧之色。
“一定会的!”
尽管结局早已注定,周皇后还是不忍心说出来,她把众人叫到这里来等朱由检,腰间却拴上了七尺白绫,显然是另有打算。
“要是父皇输了,我们怎么办?”
“混账!说什么话,你父皇一定会赢的。”周皇后厉声道。
躺在周皇后怀里的长平公主身子一怔,不再言语,不过那嘤嘤抽泣的动作已经表达了一切。
山海关内的大营中,以身穿红色官府的老太监将圣旨递给单膝跪在地上的吴三桂,急切道,“还请将军速速出兵援救京城,皇城危在旦夕,现如今只有将军有能力挽回局面了。”
“公公且宽心,我即刻整军救驾,军马粮草结集需要时间,现书信一封,劳烦您先回去禀明皇上,让他在坚持三日,三日之内我必定赶到京城。”
“那就有劳将军了……”
吴三桂应声,走到书案旁急忙写下一封信,盖上印章后密封,又给了这红衣太监一些好处,将这宣旨的红衣太监大发走了。
“大人,我们真的要回去救驾么?”心腹兼中军****松谨慎道。
吴三桂摇了摇头,“自是不可能的……”
****松皱眉道,“既然将军不打算出兵,那为何还要接下这道圣旨?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们完全可以用抵抗清兵,无法回到京城的名义拖延时间,观清楚局势再作打算。”
“正是如此。”
吴三桂道,“我接了他的旨,即是同意出兵,届时皇上守住了京城,我也完全可以入京请罪,以镇守山海关之名洗清罪孽,我若不接,那就是抗旨,等皇上找到机会,翻过身来,那时候我就讨不了好处了。”
“那我们现在是去京城,还是不去京城?”****松疑惑道。
“如果是你,你会去么?”吴三桂反问道。
“自然不会。”****松毫不犹豫的回答一句,又道,“大人的意思是,让大明朝自生自灭?”
吴三桂摇了摇头,“也不能这样说,我已经让三喜回京城打探了,如果皇上还有一战之力,只要能够重创李自成,我们就班师回朝救驾,如若没有胜算,即便我们回去了也是自找烦恼。”
除去京城里的三万兵马是当年收编洪承畴的,他现在手上还有八万兵马,完全可以占据一方,皇帝如今都要给他六分薄面,这甚至写的恭恭敬敬的,他也不怕来惹他。
现如今,清兵没有动作,一直在向他示好,锦帽貂裘、牛马肥羊一类的东西时常会送过来给他犒赏大军,粮草充足,外公祖大寿又一直代表清军一直和他保持联系,只要吴三桂投靠清廷,最少都是一方藩王。
李自成前段几天送来的四万两白银也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合着自己手上和祖大寿送来的金银珠宝,已经把这些士兵近半年来所有的饷银结清,李自成也频频示好,他自己又是刚刚晋封的候伯,可谓乱世英杰。
****松思虑叙旧,长叹一口气,“看来,李自成是当定皇帝了,可惜了那三万兵法,白白做了嫁衣裳。”
“也不算可惜,那三万兵马本来就是蓟辽总督洪承畴的,当年他虽然竭力提拔我为宁远总兵,但他一直把我当做他的下属势力,如今他的兵将虽然都投靠与我,但本质而言,他们并不是真心投靠,只不过是洪承畴的儿子生死未卜,他们出师无名,又怕被朝廷编制,才故意投身到我账下,我把他们放到京城,也不过是把他们变着法子送回兵部罢了。”
“大人英明。”****松谄媚一句,“那不知大人下一步怎么打算,我们是降清,降顺,还是自谋出路?”
从内心而言,吴三桂是不希望大明灭亡的,他毕竟是大明皇室的子民,皇室对他们吴家照顾有加,这份恩情,是难以忘怀的。
但明宫已成败局,根本无法挽救,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即将灭亡的宫廷白白损失自己的八万大军,更何况大军一动,清兵必定会趁机南下,跟着他的脚步直逼京城,到时候就算明顺有再大的,都会合力先攻打清兵,到最后,得逞的还是李自成。
中原是汉人的天下,无论怎么答,中原还是汉人的,绝不能再让胡人统治,这几乎是所有汉人的共识,所以祖大寿和多尔衮一直在劝降于他,他也只拿清兵送过来的礼物,而不给他们明确的答复。
因为答应,他就会和自己的外公祖大寿一样,受天下人的耻笑,尽管身居高位,也没有一个汉人看得起他,就是无论是封侯封王,也只是个代号,不再会有人会真心臣服他,但若是直接不答应,他就会失去一条生路,引怒清廷,到时候全力南下,他也只有逃走的份儿,所以吴三桂一直秉持沉默态度,坐山观虎斗,无论谁是胜者,他的那份好处都不会被人抢走。
“一切都等三喜回来再说,生死成败,自有天定,走一步看一步吧。”吴三桂无所谓的把车摆手,示意自己累了,要休息一会儿。
“是!”****松恭敬的应了一声,不再言语。
京中的外八道防线之中,全部都是闯王大军的队伍,无数的乡绅富寮被抓起来,被迫筹钱赎身。
为了给大军筹集饷银,刘宗敏接手进城之后就下了一道命令,抓捕在京的所有官员,缴纳官员税,中堂(二品及以上官员)最少十万两,六部大臣七万两、朝臣或在京为官的大臣五万两,锦衣卫官员三万两,其它的道科吏部五万两或者三万,翰林根据三个地位不同,也都有三二一万两的差别。
而其他部署官员也要缴纳银两,最少的也要一千两银子,若是交不出来,刘宗敏已经准备了大明朝所有拷问的刑具,从轻到重,一样一样的尝试,只要你不死,就让你愿意交出银两为止,至于那些根本交不出来的,就只能等死了。
不过刘宗敏也识相,并不是所有人都抓,那种名传经久的清官、为民做主名声在外的好官,刘宗敏基本都是不去进犯的,而对于那种被京中民众千夫所指的贪官污吏,可就不只是要钱那么简单了,要是有谁被确定是贪官,估计他的府宅要被绝地三尺,刘宗敏才会罢休。
如果是那些大贪官,那就更幸运,刘宗敏会带着人亲自造访,要么你自己看着给,给到刘宗敏满意为止,要么久等刘宗敏自己动手,把你家里的瓶瓶罐罐、桌椅瓢盆这些东西也一样不留的收走,你就知道刘宗敏到底给了你多大的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