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死了么?
芸析的意识不断飘荡着,她想睁开眼睛,睡了许久都无法睁开,蒙蒙中只感觉自己睡在床上,床很软,很舒服,还有屋内散发着檀香的香气。
“怎么,姐姐还没醒么?”屋内传来女子的声音。
这声音很陌生,但又很熟悉,很好听,就像是青楼的戏子,每一句话都充满着独有的诱惑力。
屋内的谈话声不止,“早着呢,那术士说了,要等着长明灯燃上三天三夜,期间每隔一个时辰都要灌一次糖水,若是三天之内醒过来,那边没有什么大事,只需调养身子即刻,若是醒不过来,估计这辈子也就醒不过来了。”
老鸨接过话,眼中泪光闪闪,“小宛,你说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这么大的一个人物,刚请过来就受了这等罪过……”
“妈妈不必担心,圆圆的身子好着呢,这才不到一天呢,小宛会照顾着,相信圆圆会醒过来的。”董小宛思绪片刻,继续道,”若是圆圆醒不过来,这看病的银钱和丧葬的事,小宛一并处理了,绝不会让妈妈操心。”
老鸨闻声,假惺惺的擦掉眼泪,做出一副悲伤之色,“那罢,你好生照顾着,我先去招呼客人了。”
“妈妈慢走……”
董小宛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待老鸨出去后,上前把房门关拢。
小宛?小宛是谁?
芸析仔细回忆,自己的人肾脏鞥好像没有认识过叫小宛的人。
芸析好像抓住了什么,却又感到一阵头疼,昏昏睡了过去。
梦里,她又回到当初那一幕,和怀卿初遇、相知、到相爱,再到最后为他而死,一切的一切,都在脑海浮现,不同的是,她看到的,要比上一世看到的更加清晰。
这不是梦,这都些是真的!
亲身经历的芸析很明确的告诉自己。
一阵阵回忆浮现在脑海里,芸析的意识依旧清醒无比,知道自己睁不开眼,便不再挣扎,仔细梳理脑海中的回忆。
原来,自己再度觉醒了。
而自己现在的身体,并不是当初的那副身子,而是一副和当年和芸析一模一样的,只有十八九岁的身子,这里,也不是回忆中所在的盛世大唐,而是在千年之后的大明国土,这具身体也不叫陈芸析,而是当年自己给自己取的化名——陈圆圆。
她本是苏州武进人氏,名叫邢沅,父亲是个买杂物的货郎,因父亲嫌弃她是个女儿身,所以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理会过他,娘亲有重疾在身,在她年幼的时候就撒手而去。
娘亲又怕自己生活不好,会被父亲抛弃,便把她过继到了她的舅父那里,被舅父改名为陈沅沅,后来又觉得沅字阴气太重,又给她改名换做圆圆。
再到后来,江南遇到了百年不遇的天灾,年谷不登,舅父家里的生意也越来越难做,情急之下,圆圆就成了变卖品,被舅父买到了梨园以换取银两谋生。
所谓梨园,就是民间俗称的戏班子,在大唐的时候也有这种地方,只是芸析很少去而已。
自此,圆圆就在梨园开始了自己的戏曲生涯,每天除练习歌喉,就是帮忙打杂,做一些搭建戏台和化妆之类的事情,直到后来,她和梨园中正红火的冬荷一同在台上演了一回西厢记和牡丹亭,无端被当地的强霸罗万祥看中。
班主刘老头不敢得罪,又有攀权附贵之意,硬生生要冬荷和圆圆加入罗府当小妾,二人自然不从,但刘班主说不从的话整个梨园的人都会无端葬送性命,冬荷和芸析的关系向来不错,又不忍芸析受苦,便和刘班主做了妥协,答应刘班主只要不把圆圆送出去,就去罗府当罗万祥的小妾。
罗万祥垂涎冬荷已久,而芸析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新角,自然不得重视,刘班主也就顺理成章的答应下来,但谁知冬荷也是个有烈气的女子,加入罗府当晚,罗万祥欲要上身的时候,东西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剪刀和罗万祥拼命,虽然刺伤了罗万祥,但冬荷也自甘跳入荷花池,溺水而死。
此事过后,刘班主知道得罪了人物,连夜出逃,却把芸析丢在了这里,此后芸析又被地痞抢劫,差点丢掉了身子,还好有人极是相救,江阴修龄之子贡若甫想要纳芸析为妾,芸析誓死不从,贡若甫想要强行夺了芸析的身子,却又被之前芸析被地痞强抢时出现的那人救了下来。
当时刘班主舍不得圆圆这么好的苗子,又回来寻找,而罗万祥也因为家中官职调任离开了苏州,梨园便继续在此安居,但没多久,那个嫌弃她是女儿身的父亲又死了,死在了残破不堪的家里,身子已经长了蛆才被人发现的。
芸析无法,又向班主借了些钱回去操持丧事,如此,圆圆便在刘班主那里签了卖身契,包括身子在内的一切,从今以后都是刘班主的。
幸运的是,她遇见了冒襄,这个文采斐然,家事殷实又知书达理,对她无比关爱的男子,有一段时间,冒襄几乎每天都会来听她唱戏,陪她说话,让未经世事的芸析第一次感到心的触动。
在冒襄的甜言蜜语下,芸析被冒襄重金赎出了梨园,到桃花坞一处偏僻的角落里修筑了一间竹屋,读书写字,弹琴赋诗,聊以度日。
可惜好景不长,这样向往的生活才过了两个月不到,冒襄就因为家里的来信匆匆赶回了京城,说过冬以后就回来接芸析到京城完婚。
芸析信以为真,在竹屋里等了又等,过了冬,屋里的粮食吃完了,过了春,身上的银钱用完了,冒襄还是没有回来,派过去打探消息的婢女只带回了一封信,信上说老乡碍于家里压力,已经和京中户部侍郎的女儿完婚,以后可能不会再来了。
幸运后的不幸,芸析在没有了等下去的力气,心不痛是假的,可是又有什么用的,她还要生存,想去想来,也只有重操旧业才能维持生计。
于是,芸析便通过自己的好姐妹董小宛来到了这里——天香楼,一处属于南曲,也就是卖艺不卖身的妓楼。
来这里的前两天,都是天香楼的第一红人董小宛和这里的老鸨带她熟悉天香楼以及这里的规矩,第三天,她便开始卖艺生涯。
老鸨在芸析身上花了不少银子,自然不愿意做亏本买卖,早在郧西表演之前就做好了宣传,何况芸析在苏州本就名噪一时,这一宣传,苏州说得出的风流世子基本上都过来看好戏了,其中不乏有浪荡子混在其中,回来找这等人聚首的罗万祥便是其中之一。
会后,罗万祥偷偷跑到她的房间,想要对芸析用强,芸析谨记在梨园时冬荷对自己的教导,誓死不从,直接撞了柱子,而这一撞,便是头破血出,直接倒在了地上。
罗万祥见芸析晕了过去,生怕出了人命,顿时撒腿就跑,第二天,罗家的人就过来善后了,无非是给老鸨一大堆银子,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有时候上天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明明隔得很远的东西,却又在一定的时间或者一定的地点出现在你的面前,让你不知不觉就落入其中。
芸析撞了柱子后,不断露出的血液岌岌流落到冬荷送给自己的这块一直戴在脖颈上的玉佩上,而这块玉佩,就是当年吴怀卿为了抢夺不惜对她大下杀手的三生玉雌玉。
老鸨对芸析也算重视有加,请的是整个江南最好的名医,这名大夫惊动玄道,治疗过后没见芸析转醒,便学古人在芸析床边以北斗七星的星位为基础立了一盏长明灯,这盏灯共有七盏小灯。
芸析对这七盏灯的感觉就是,白天的时候把屋子弄得热乎乎的,晚上却感到极为暖和,至于其他的,芸析意识清醒,反正没感觉出个什么作用来。
辗转过了两天,芸析的意识越来越清晰,两世的记忆,不,三世的记忆不断重合,直到第三天倾城,芸析哎感觉能够微微操控身子,但也只是睁睁眼睛动动手指什么的,和上次觉醒一样,想要起床行走,还需要一段时间。
不过这,已经让芸析很兴奋了,她现在终于明白两世为人倒是意味着什么,也终于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甘心为奴为仆,也要和三生结契。
芸析大大的睁着眼睛,满是好奇的打量周围的东西,心中又是一叹,一个全新的世界,无论是装饰、用品还是吃穿形式,都比千年之前的大唐实用许多。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升起,划过地平线,透过窗户照射在芸析所在的房间内,让还在发呆回想往事的芸析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赶紧撇过头去。
侧过身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董小宛端着糖水走进来,一脸兴奋的表情。
“姐姐,你总算醒了。”董小宛走上前来,放下手中的糖水,直接扑到芸析的床铺上,嘤嘤泣道,“我还以为…还以为姐姐回不来了呢。”
“说什么瞎话呢!”芸析嗔怒一声,安慰到,“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别哭了,快起来和我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