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就说那牛金星横眉竖眼,根本不可信,你非要用他,还处处听他的话,现在好了,他是活了,我们这些人呢?”
“李岩和刘亮二人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哪一点不忠心,你非要听那奸人的,如今跑的跑,逃的逃,你看看后面,除了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和我,还有几个人敢拥护你?”
二人走在上九宫山的路上,身后仅剩几十名忠心的将领跟随,这些人中不少都是三生玉的结契人,皆是沉默的走着,如刘宗敏骂的一样,话虽然难听,但都是事实,他们一路走来,无不是靠牛金星的计策行事,如今大军呈现败势,牛金星却是直接叛逃,众人还没发觉的时候,他就身在清廷了。
“老子真想一剑宰了你,替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喊一声冤!”
刘宗敏怒视着李自成,见他依旧沉默着不说话,握紧的剑又松了下来。
“哼!”刘宗敏一声冷哼,懒得搭理这些人,加快脚步走上前去探路。
大军已经逃了七天七夜,众人休息的时间少之又少,眼看完全了些,中途睡了叫觉的刘宗敏和李自成便带人上山探路,顺便计划计划接下来的路,准备取道荆州。
每次想到牛金星这个奸人,刘宗敏就气不过来,而李自成始终寡言以对,要不是几十年来出生入死的兄弟情义摆在那里,刘宗敏真的会一剑取下他的向上人头,以祭奠死去兄弟的亡灵。
“陛下,这次,的确是我们错了。”结契人之一的陈演悲呛道。
“哎……”
李自成长呼一口浊气,望向前方的刘宗敏,如同万箭穿心。
是他错了,错在不该太过相信人皇玺,也不该太过相信牛金星,错在不该亲信于人,但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牛金星是在大周时期就陪在他身边的人,可谓十世重臣,为人是太过呆板了一点,可从来没有背叛过他,没想到这一世,人皇玺失去了作用之后,牛金星会做出这种事情。
潼关一战之前,他还让人四处寻找牛金星,担心牛金星的安危,可谁又能想到,通关一战,牛金星却是成了清兵营下的统率。
是人都会变的,就像吴三桂,前生为了王权富贵不择手段,甚至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和晴儿都不管不顾,为了私心杀了自己的妻子,但这一世,吴三桂最在乎的却是他的家人和芸析,为了报仇,把胡人放到中原为祸,相比而言,牛金星所表现出来的变化,在吴三桂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要怪就怪他太过相信牛金星,以至于对牛金星的话唯命是从,因为牛金星的话杀死了跟随自己十几年的生死兄弟,导致部将分蹦离散,人人自危,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的过错。
“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人?”李自成又是一叹。
“山下部将三千八百人,后续李锦和李自敬两位将军的部队,加起来应该有一万左右。”结契人高富平答道。
大顺河山,总计二十七万大军,只因一步错棋,满盘皆输,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了。
“逃兵呢?去了多少?”
“依陛下旨意,未追捕过逃兵,自京城伊始,逃兵约莫三万五千人,前中有千人为伍长以上,一百余人为校尉以上,将军及以上大多战死,无人离去。”高富平答道。
“本以为我是天命所归,不曾想过会遭如此变故……”
李自成哽咽一声,“高将军……”
“微臣在!”
“你回去告诉将士们,想要回家的,就都会去吧,我不会为难他们。”
“可是……”
“没有可是,各位将军也是,如若没有随我一死的决心,就都走吧,免得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高富平沉吟片刻,领命离去。
待高富平离去后,李自成望向剩下的士卒,无力道,“随我上去探路吧……”
众将士尾随,约莫走了两刻钟,众人看到停在道观下方的刘宗敏,此时他周围躺着好几十具尸体,刘宗敏的单膝跪地,长剑插在地上,鲜血不断从他的身子流出来。
“有埋伏,不要过来,迅速带大军撤离……”
刘宗敏厉喝一声,可惜还是晚了,李自成已经率领众将士感到他三丈之处。
“已经晚了!”
两边的丛林中传来一声厉喝,李自成等人连忙抽出刀剑防备。
紧闭的道观突然开启,里面做出几十名手持兵刃的道士,这些道士穿着清一色的道袍,脚下穿的却是军靴,两边的丛林里也传出许多手持刀剑,看似农民打扮的人。
这些人加起来也两三百,各个看起来都是身手矫健,常年征战的好手。
李自成正准备问话,又见人群中走出一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是你!”言语中充满了不可置信,还有悔恨。
“是我!”吴三桂上前两步,淡淡道,“我来讨债了。”
“你让我等得太久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吴三桂露出得逞的笑容,一个月前他就来到这里精心策划了,为了李自成,他也足足在这里布置了一个多月,等得他都快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了。
不过欣慰的是,牛金星推测的没错,李自成只有走这里,只是比牛金星预料的时间慢了七天,李自成要是再不来,估计明天或者后天,他就必须撤回去硬攻了。
李自成、刘宗敏,这两个罪魁祸首,抢走了芸析不说,还杀了他的一家,上一世,他做错了太多太多,他本来想用今生去弥补的,他本来以为可以好好照顾父亲,让芸析回心转意,可是这一切,都不如人所愿。
他还曾想过,降了李自成,毕竟身上流的,是汉人的血,没理由帮助胡人里残害自己的同族,李自成围攻京城的时候,他还打退了一次清兵,可是在他连降书和兵符都准备好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却是芸析被他抢走,还封了贵妃,而他的家人,再三叮嘱过要加以照顾的亲人,却被眼前这两个贼子给残害而死。
这一世,为了弥补曾经的过错,他可以屈膝跪在芸析的身前,可以屈膝跪在晴儿的身前,甚至可以跪在所有人的勉强,以求心里一丝安慰,他可以把命交给吴家交给芸析和晴儿,但,因为眼前这个人,他失去了所有的机会。
本来他打算,降了他,哪怕李自成夺走自己的兵权,哪怕把自己贬为庶民,他都无所谓,这是上辈子他欠下的,他无怨无悔,可是,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吴三桂的手颤抖着,望向李自成,“告诉我,芸析在哪里?”
“如果我不呢?”李自成很果决的回到。
看到吴三桂,李自成心中也生出悔意,若是当初派人把吴府保护起来,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后悔也没有用,而芸析,是他们二人的软肋,无论落到谁手上,都不会轻易的交给对方。
“告诉我,芸析在哪里,我就放你走。”吴三桂几乎用吼的声音朝着李自成道。
李自成摇了摇头,“你我斗了二十多年,找芸析找了二十多年,最初是你赢多输少,也是你先找到芸析,可是到最后呢?我依旧攻破了京城,芸析也依旧来到了我的身边,这是天意,天意,懂么?”
“我不管,把芸析还给我,不然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算了吧,她心里要是有你,也不会这么抵触你,更不会想都不想就和我在一起,他不想见到你,你就不要在自作多情了。”
“不可能,一定是你蛊惑她,她是爱我的,我和她有三生玉牵连,他只是被你迷惑了心智,她是爱我的!”吴三桂怒吼道。
“三生玉?你不要忘了,三生玉已经失去了作用,就和人皇玺一样,再无约束之力了。”
“你不要再骗我,我七岁就靠三生玉觉醒了记忆……”吴三桂手里的刀越握越紧,眼睛充满血丝,愤怒至极。
“那你怎么解释,你得不下陈演,能够投身到我的账下,跟随我几辈子的牛金星,又怎么能够轻易的听你指使?”
“你输了,无论是打仗还是抢女人,你都输了!”
李括戏谑一笑,故作恍然道,“对了,忘了告诉你,芸析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估计现在已经出生了,你说是个儿子还是女儿呢?我希望是个女儿,以后要长得和芸析一模一样,等你老了,她会站在你身边,拿着剑对着你说,你就是当年杀害他爹的人。”
李括说着,仰天大笑起来,上一世,他为吴怀卿养了半辈子的儿子,李自成已经抓住了吴三桂的软肋,断定这一世,吴三桂不敢对他和芸析的孩子下手。
“啊……”
吴三桂大啸一声,举着大刀朝李自成杀来,而跪在李自成不远处的刘宗敏,此时已经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兄弟们,给我杀!”
李自成举起长刀命令一句,朝吴三桂冲了过去。
三百多人对阵二十余人,加上李自成一方已经奔波七天七夜,精神不佳,气力不足,差距实在悬殊,不过小半个时辰,道观门前的战斗便结束了。
吴三桂瘫坐在李自成的尸体前,他的肩上被李自成划了一刀,鲜血长流,而李自成的胸口插在他的长刀,从胸口穿过背脊,直直的立在李自成的尸体上。
李自成明明可以躲开的,明明可以置他于死地的,但是李自成快要刺到他胸口的时候,把刀向上移了一下。
他要让吴三桂永远活在自责之中,很明显,他成功了,在所有人都欢呼的时候,吴三桂瘫坐在他面前,像是忏悔,居然抱着他的尸体痛哭起来。
“将军,陈演已经带着人上来,再不走来不及了,我们的部队还在山下,赶不上的。”
“将军……将军……”
身后一名书随从叫了好几声都不见吴三桂回应,皱眉一叹,直接唤人抬着把吴三桂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