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姐姐说的对，是妹妹太过心急了。”芸析低下头来。

锦绣阁是水芙蓉最重视的东西，若是此时报仇，江建明和江广元定可以除掉，但江流雁除不掉。

水芙蓉最想要除掉的是江流雁，而她必须把三人都除掉，江流雁害得自己差些死去，江建明和江广元毁了她的整个陈家，三人都是所恨之人，水芙蓉也是为了自己着想，斩草要除根，如她自己一般，若是留下任何一人不死，都会成为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人。

她和水芙蓉等人不一样，她自幼对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没有太多奢求，芸析谋划过，就算以后不能找到值得托付的人，只要十万两银子，她便可以安详的度过这一生，夸张的说，锦绣阁对她而言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没有太多的顾念。

“不要想太多，狮子不能一口吞掉大象，凡事要一步一步来，你还年轻，不要急于一时。”水芙蓉看着陷入沉思的芸析，不由出声安慰到。

“过两天就是群花会，前些日子负责群花会集资的猪婆给我稍信，希望锦绣阁能够出资赞助群花会，我让人送了五十万两过去，此次群花会一共筹集了三百二十万两，除了天音阁赞助六十万两外我们锦绣阁出的钱最多，按照往常的规矩，我们锦绣阁可以派遣前去参加的人数在两百之内。”

群花会？以前听人提起过，娘亲貌似也是在群花会上认识的爹爹。芸析想着，朝水芙蓉投去疑问的眼神，水芙蓉见状，将群花会的事情悉数讲了出来。

群花会是苏州各种妓楼共同出资，供苏州名妓与世间各种有名人士交流的宴会，这种宴会流传已久，主要依靠妓楼和戏楼出资，和女性有关的一些其它商家也会收到类似的筹资函，根据出资的多少也能分配到一些参与宴会的名额，只是相对而言名额会少一些。

操持和主管群花会的头头被民间人士成为“龟王”，一般都是在当地商铺阁楼有些名气的人，而且人脉极广，辈分和学识极高。

群花会每三年举行一次，与会人数在五千上下，其中会拿出四成左右的名额给出资筹办群花会的商家妓楼，根据商家妓楼出资的占比分配名额，出资越多，分配的名额也就越多，剩余六成的名额会以秀才为最低水准，通过各种形式发给苏州乃至相邻州县的名人雅士。

宴会总共进行三天，三天之内，宴会免费提供食宿，所有与会人员都不用再另外交钱，但群花会也不会给予任何人路费补贴。

“群花会上皇室贵族江湖雅士应有尽有，这次我想把四怜八树十六花等一百余人全部带过去见识见识，多结实一些名家，为锦绣阁的以后铺路。”

芸析明了的点点头，“那锦绣阁不就空下来了么，生意怎么做？”

“这些我待会儿找怜春和怜冬安排，惜红妹妹也会留下来帮忙打理，相信不会出什么岔子。” 水芙蓉略带歉意的看向惜红，锦绣阁需要人看着，一行人中只有惜红留下来最为合适。

惜红自幼没读过书，也不攻于心计，文华辞藻诗书笔墨的功底都不好，去了群花会这种地方定会遭人陷计，但惜红操持内务的本事是实打实的，众人都看在眼里，从另一方面讲，为了锦绣阁的面子考虑，也不能带上惜红，要是被人知道锦绣阁的主事人是个啥都不出众的普通女子，定会贻笑大方。

“姐姐的心思妹妹明白，尽管带着大家去就行，其他方面妹妹比不过大家，但论起操持阁中事物，妹妹怕是比姐妹们都合适的多。”

惜红微微欠身，锦绣阁最开始便是她和惜春两人打理的，当初选人的时候也是惜红最后拟定的，如今她又掌管锦绣阁大小内务，阁中的下人她比任何人都要熟悉，留下来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我去给奴儿和怜秋说一声，这两个孩子被怜夏教得服服帖帖的，可受了不少苦，这几天都抱着我诉苦呢！”水芙蓉捂嘴笑一声，准备前去看看还在被怜夏守着抄经书的奴儿和怜秋。

“奴儿不能去！”芸析斩钉截铁的说道。

水芙蓉生生止住了脚步，踏出房门的身子又转了回来，“为什么？”

芸析叹息一声，“奴儿太小，她去这种地方有些不合时宜，等奴儿大些在带他去罢！”

水芙蓉幽怨的回到桌旁坐下，怜秋不过比奴儿大几岁，虽说两人的年龄不在一个阶次，但带过去见识见识也是没事的，当初自己在天音阁的时候也被天音阁的龟婆带着去过，那时候也不过八九岁，也正是因为儿时随龟婆去了几次群花会，她成人之后才能飞上枝头，受尽追捧，如今带奴儿去观摩观摩，也是为了奴儿的将来打算。

“你还在想着给奴儿创造一个江南？”

水芙蓉心情复杂的看着芸析，奴儿现在很少在人前说江南了，但在最亲昵的几人面前还是会偶尔提起，那是一个被刻画在灵魂上的梦，无论如何都是忘不了的。

“我和紫兰妹妹当初许诺过，要给奴儿一个江南……”

“姐姐长得好美，声音又好听，对奴儿也很好。”

“姐姐是江南来的么？”

“爷爷对我说过，以后要带我去江南的。”

救醒奴儿时奴儿说的话在芸析脑海中不断回响，当初是香儿执意留下奴儿的，如今香儿不知所踪，她忘不掉香儿许给奴儿的承诺，就如忘不掉自己的家仇一般。

“这只是一个梦，你给不了她太多。”水芙蓉心中纠结，她何尝不想给奴儿一个想象中的江南，但遐想终究是遐想，抵抗不了现实的冷酷无情。

“妹妹知道……”

“梦总有醒的一天，人在时间的打磨下会慢慢成长，你给不了她一辈子的梦。”

“那就让奴儿把梦继续做下去吧，多梦一天是一天，与其活在残酷的现实里，不如懵懂的活在睡梦中。”

芸析别有深意的说着，她现在开始明白当初陈元和刘氏为何会对陈芸紫如此纵容，她很庆幸，陈元和刘氏给了自己一个梦，让自己活在自由自在的阳光下。

“妹妹难道打算一直这样骗下去？你就不怕奴儿长大以后恨你？”

“要是真的有那一天……”

芸析顿了顿，毫无表情的脸上换作一抹决然，“那就让他恨吧，有些时候，恨一个人可以让自己活得更坚强。”

水芙蓉呆呆的看着芸析，思忖许久，“随你的意，届时惜红妹妹帮着照看下奴儿，怜秋是一定要去的，秋儿聪慧伶俐，不出意外，她将来也是我锦绣阁未来的掌舵者，‘怜’字可不是随便赐给她的。”

“届时奴儿妹妹我会好生看管，怜秋虽然年幼，但懂得事理，只是身上的那股稚气还没有完全褪掉，相信在打磨一段时间就可以展现在世人面前了。”

在这几个月里，惜红经常安排怜秋在阁中做些下人的活，拍卖会的陪侍下人中定会有怜秋的位置，怜秋做起事来也和大人一般稳重，只是在惜红几人面前依旧是个小女孩性子，只要稍加打磨，将她身上的稚气洗掉，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怜秋就可以真正的担当起“四怜”之一的身份。

“只要不带奴儿去就行，其它的随你安排。”

奴儿和怜秋经常黏在一起，芸析对怜秋多少还是有些印象，对于她来说，怜秋只是奴儿的玩伴，充当侍女角色，和奴儿不会相处太久，最多只能像眼前几人一般，名义上成为姐妹，不能成为至亲。

和奴儿的情况不同，芸析和香儿日夜相处了十几年，又是陈元肯定的干女儿，虽然没有来得及举行认亲宴，但香儿是陈府四小姐的事情苏州大多数人都是知道的，两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姐妹。

姐妹之间的感情也有亲疏，若是拿香儿性命和锦绣阁所有人性命给芸析做选择，芸析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香儿，而奴儿和怜秋就不能做到这般。

“我这就去安排，希望妹妹以后不要后悔？”水芙蓉扔下一句话便起身跨出门去。

芸析望着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竟感觉水芙蓉对自己生出些许怒意。

“妹妹莫要多心，水姐姐不过是想让奴儿将来过得好些罢，水姐姐的目光比较长远，不想让奴儿整日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故此才想带她出去看看。”惜红给芸析倒上一杯冰水。

“姐姐不必解释，相处这么久，水姐姐的脾性妹妹还是了解一些的，只是我们两人处事的方式不同，难免会有些小纠葛，大家都是为了奴儿着想，我能理解水姐姐，水姐姐也能理解我，互相体谅罢。”

芸析怕惜红多心，连忙出声解释，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太过计较，她和水芙蓉路不同，水芙蓉最在意的是锦绣阁，想要带领锦绣阁走上辉煌，报仇的心情没有芸析重。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芸析才会真正将锦绣阁全部托付给她，毕竟锦绣阁最初是在自己的谋划下建立起来的，说没有感情，就连自己也不会相信，只是没有惜红等人这般重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