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书梦撕下一个鸡腿放到任无趣碗里,任无趣突然一滞,抬头望向戚书梦,却又听戚书梦道,“你……你别多想,我不喜欢吃鸡肉,你最好把它吃光,我看着恶心。”
任无趣闻言,也不管戚书梦说的是不是真的,起身将放在桌子中间的那盘白斩鸡端到自己面前,头也不抬的吃了起来。
看着戚书梦嘴角滑落的口水,芸析又是一阵嗔笑,这些事情自然不会明说,夹起一个鸭腿放到戚书梦碗里,“你也吃吧,菜上得差不多了。”
戚书梦本还想装装大小姐的矜持,但她今天也没吃过什么东西,吞了吞口水,转过头拉了拉李才人的袖子,“婆婆,您也坐下吃吧,您今天也没吃东西,这是十个人的饭量,我们也吃不完。”
李才人自然看出了小丫头的想法,便顺从了戚书梦,坐到戚书梦身旁,戚书梦这才放心的大吃起来。
“姐姐你也吃……”戚书梦夹了一块牛肉到芸析碗中。
“还是给婆婆吃吧,大夫说圆圆肠胃不好,这段时间得多吃素菜。”芸析随意编了个谎,将牛肉夹到李才人碗中。
李才人先是疑惑的打量芸析片刻,见芸析没有异状后才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在下罗东,见过几位姑娘……”
四人才吃了几口,一身穿蓝色丝制华服的男子便出现在众人身旁。
芸析抬头稍稍打量,皮肤白皙,身材削瘦,万千青丝用深绿色精致玉冠束在头上,彬彬有礼的弓着身子,样子极为谦虚,芸析自内心发出一丝厌恶,若不是当初锦绣阁中三秋月抚琴时见到了这位护国公后人的风采,她怕是还会以为此人是个翩翩君子。
芸析只是打量了两眼,不再理会这人,继续低头吃饭。
罗东见李才人身穿镶金丝灰色青衣,以为李才人是几人的长辈,又拘了一礼道,“在下罗东,见过老夫人,见过几位姑娘……”
“公子还是去别处吧,这里不欢迎你。”又过了片刻,芸析终于忍不住道,这种人站在身边,她真没心情吃饭。
罗玉闻言,心中暗暗不爽,站直身子道,“姑娘,大家都是来参加诗会的,相逢即是有缘,何必拒人与千里之外呢?”
言语傲慢,毫无刚才的谦卑之色。
“你离我吃饭的地方不过三尺,我可没有拒你于千里之外,只是要你再退开些,三丈就好。”芸析心中也来了气,想起当初三秋月被欺辱的情景,便不再像方才那般客气。
这罗东当初被诸葛水清打成那般模样,又被刘七等人痛揍了一顿,这才过了多久,就生龙活虎的站在人前耀武扬威。毕竟是开国功臣之后,又是家中独子,别人哪有不疼的道理,芸析心中想着,恨不得再看他被人揍一顿。
“你……”
罗东一时气急,在场的都是大人物,自己虽然有家里庇佑,却也不敢在这种地方随意放肆,愤怒的指着芸析道,“好,好得很,姑娘可否留下姓名,我罗东改日定登门拜访。”
“苏州城锦绣阁,陈圆圆。”芸析轻描淡写的说着,锦绣阁三字更是放重了声音。
罗东听到芸析是锦绣阁的人,自然认为芸析看到了当日自己的丑事,顿时面红耳赤,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年轻气盛的他又放不下面子离去,于是放低语气道,“姑娘,当日的确是在下有错在先,不过在下的家里已经向锦绣阁道过谦了,如今是真心结交,我好歹是护国公的后人,姑娘大可不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芸析自然知道护国公这种一品公侯是她惹不起的,罗东乃是越国公孙辈的独枝,当初打了罗东之后锦绣阁也花了几十万两的彩礼补品赔罪,此时罗东以护国公后人的身份来压她,她又怎敢再出言顶替,一时语塞,气得脸颊绯红。
“闹够了么?闹够了就滚一边去,别在这碍眼,搞得我食欲都没了。”任无趣冷哼一声,掏出手帕揩拭满是流油的手。
“你是哪家的杂种,竟敢管我罗东的事。”看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都来顶撞自己,罗东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指着任无趣便是一句臭骂。
“你说谁是杂种。”任无趣双拳朝桌上一拍,一改顽皮姿态。
“说你呢,不服来咬……”
“啊……”
罗东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腹部传来一阵剧痛,身子一个劲儿飞出几丈之后才倒在地上,惨叫声响彻整个阁楼。
芸析只感觉眼前闪过一道黑影,随即一阵风吹过,便见罗东飞到不远处倒了下来。
“你……”罗东家中毕竟是习武世家,虽然感觉到这一脚力量巨大,却还没大到能让他受伤的地步。
“咬你这种人,脏了我的嘴。”任无趣发出一声冷哼,双手背在身后,不怒而威,颇有将领风范。
正当芸析心中对任无趣发出赞美的时候,却又听任无趣道,“要咬也要戚姑娘那样的……”
说完,极为自恋的将栓头发的发带甩了甩,懒散的坐回凳子上,一个劲儿的啃着还没啃完的鸡肉。
任无趣声音极小,芸析坐在他左边也只能隐隐听见,芸析顿时收起了此前对任无趣的种种看法,坐在任无趣对面的戚书梦却是脸色绯红,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李才人却是毫无顾忌的发出笑声。
“婆婆,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看来小主人找到好人家了。”李才人打趣一声。
“婆婆这话可不能乱说,被爷爷知道可是要责罚您的。”
“好,好……婆婆不说,不说啦。”李才人又笑了两声,一改古板的脸色,望向任无趣道,“公子方才好快的身手,就连老生都没反应过来,将门之后,果然不凡。”
“出手?谁出的手?”任无趣紧皱眉头望向芸析,“是不是姐姐出的手?”
众人无语,明明任无趣的鞋子都差点被踢飞了,还说不是自己出的手。
“公子说笑了,你的鞋还没穿好呢!”
“哦……早说嘛,我出的是脚,脚啊!”任无趣翘起二郎腿将鞋穿好,“大家记住,以后别人问起来别说是我出的手,这种大人物我可不敢出手,要被父亲责罚的。”
众人又是一阵无语,反观任无趣,穿好鞋后又不闻世事的啃着鸡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此时罗东已经缓了过来,眼眶通红,冷哼一声,缓步走上前来,眼睛闪过一丝狠厉,抬起手便向任无趣挥拳而去。
“住手……”
戚书梦急忙出声制止,但罗东的拳头已经挥了出去,谁料竟是罗东拳头落空,身子随着惯性俯身向前,差点撞上了隔壁的桌子,任无趣依旧抱着鸡啃,满嘴是油。
罗东掉转头来,又要出手。
“住手……”戚书梦怒喝一声,“婆婆,拦住他。”
随着戚书梦一声令下,李才人忽然出现在罗东背后,一个呼吸便将罗东擒了下来。
“我是越国公后人,将来可是要承袭爵位的,你们谁敢惹我。”罗东不断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脱李才人的束缚。
“越国公后人?很了不起么?”
任无趣戏谑的看着罗东,他们这一代人,一直活在祖辈创下的荣耀中,自己却没什么本事,还四处兴风作浪自以为是,殊不知他们现在的太平都是戍守边疆的战士们拼死保下来的,心道这种人不给些教训就对不起父亲日夜操劳抵抗西域的艰辛。
“你到底那个世家的,有种报上名来,此仇不报,我罗东愧为罗家后人。”罗东用尽全身力气怒吼到。
“蜀南任氏,剑南道采访使之子,鹰疾团少主任无趣。”任无趣起身厉喝,一身气质堪比王侯,全场陷入寂静,就连一直叫嚣的罗东也不禁双腿发软。
鹰疾团,乃是大唐精锐中的精锐,名义上是受剑南道按察使指挥,实则只听朝廷调令,是负责抵抗西域各国进犯的中坚力量,其中最低等的士兵都堪比皇宫中的禁军。
此言一出,就连坐在远处的鲁王李元夔、淮南王李括等人也是脸色一变,罗东本是越国公之后,虽然几人也听闻过罗东的劣迹,碍于他是功臣之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任无趣和他爹爹都手握实权,益州文殊书院院长又是太上皇的授业恩师,这次罗东可是踢到硬骨头了。
在场身份最高的便是鲁王,此时自酌一杯酒,竟是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一般自顾自的吃着东西,李括见状,起身去劝解的想法的放了下来。
“现在是诗会时期,七大儒院的老师们大多都是从朝廷告老下来的,大家又都是受各位老师邀请而来的贵客,现在老师们在楼下处理要事,事务本就繁多,不宜再生事端,罗公子终究是贵族之后,追查起来难免发生争执,就这么算了吧。”
沉寂良久,坐在中间一桌的一老者忍不住起身劝解。
戚书梦闻声望去,说话的那老者她有些印象,此人乃是莱国公叔父的后人杜公明,因莱国公后人卷入太子之争被处斩流放,后继无人,杜公明便被过继来承袭莱国公之位,或许是受了侄儿们的影响,这人一生庸庸碌碌,莱国公一代到现在基本上是到头了。
“任公子,此事就这么算了吧。”毕竟都是开国功臣的后人,戚书梦也心生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