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吧,辩论时间是一个时辰,期间两方皆可说出自己的认知,获得赞同者得一分,如此一个时辰之后计算总分,胜者继续下一轮,败者回去准备下一场比试。”
坐在正上方的老儒见众人已经就位,不冷不热的说道,“第一轮是知礼,大家各自说说自己的看法便可。”
老儒说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现在只需要用耳朵听,睁着眼睛反而容易被误导。
由于抽签的百擅儒院先抽的,故此辩论由百擅儒院先说,众人之前没有商量过对策,此时各个双拳紧握,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半响,戚书梦率先站了起来。
“礼,起源自上古时期对天神的祭祀活动,在大周建国以后形成了一套较为完整的制度,当时有吉、凶、军、宾、嘉五礼,春秋时期孔圣有‘不学礼,无以立’之说,亚圣荀子有云‘人之命在天,国之命在礼’,由此可见礼的重要性,趋、冠、衣、饮、生、死、俗等有关人们生活的一切,均在礼之中有所体现,礼乃是国之根本,无论是如今大唐还是以往历朝历代,都只有遵循礼才能长久维持下去……”
戚书梦说得头头是道,约莫说了两刻钟,感觉说的差不多了,便停下来朝座上的老者施礼道,“老先生,小女子讲完了。”
老者睁眼稍稍打量戚书梦,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闭上了眼睛,“论方,你们对述方说得话有什么看法?”
老者声音刚刚落下,便见对面茅山阁代表中一名青衣老者站了起来。
这老者神色古板,不苟言笑,一看就知道是死读书的老古板。任无趣心中如是想。
“请讲……”
“如这位姑娘所说,礼的最初由来的确是远古时期对神明的祭祀活动,不过并不止于此,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中对礼的解释是示神致福,既用实际行动来表示凡人对神的敬仰,以求得神灵的帮助。”
青衣老者说着,拿起身前桌案上的笔,龙飞凤舞的在桌面的宣纸画了几笔,随后又将那张宣纸举在身前,芸析倒是认得这字,乃是专门篆刻在青铜器上的鼎文,乃是个大大的‘禮’(礼)字。
青衣老者顿了顿,继续道,“禮即礼,其左半部分为示,即是对神灵的表示,直到****时期,这种对神灵的祭祀活动才开始规范化集体化起来,祭祀活动也从一人或几人变成了一个国家或者一个集体,人与人在长期的交往活动中,渐渐地根据祭祀神灵活动产生了一些约定俗成的习惯,久而久之这些习惯成为了人与人交际的规范,当这些交往习惯以文字的形式被记录并同时被人们自觉地遵守后,就逐渐成为了人们交际交往固定的礼。”
青衣老者说完,双手捧在一起朝台上施了一礼,“大人,我讲完了。”
“嗯,论方还有什么补充的么?”上方坐在最前面的老者始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回大人,在下还有些见解。”茅山阁队伍中一名布衫老儒起身施礼道。
“讲……”
“在《儒圣与七十二贤人论》第二十七回中有这么一句‘是以宫室得其度,鼎俎得其象,物得其时,乐得其节,车得其轼,鬼神得其享,丧纪得其哀,辩说得其党,百官得其体,政事得其施。加于身而措于前,凡众之动,得其宜也。’意思便是把祭祀、百官朝服的规律施加到天下万名身上,人们的行为就会合乎礼。”
布衣老儒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此论中还注重提到的德,强调德是礼的衍生和体现,在到后来战国时期齐国朝堂论礼中,名儒晏子也强调了德与礼的相辅相成性,在亚圣荀子的《礼论》之中,更是指明‘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一说,其中也强调了礼即理,只有站在道理的一方,才能合乎礼,所以说自古至今流传的一切祭祀、集会以及相见之礼,都是一种理德的体现。故此,在下心中所知道的礼,便是理德。”
“请大人赐教……”布衣老儒说完,亦如青衣老者那般朝堂上施了一礼。
礼毕,堂上那默默不语的老者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看到座上的布衣老者,连忙起身回礼,“原来是宋太师……”
太师,太子之师,虽然不知道这名布衣老者到底是谁,但是能做太子的老师,想必学识早已超乎一般人了。
那堂上的老者只是一礼,随即又闭上了眼睛,“述方,你们还有什么见解么?”
戚书梦早已急红了眼,她能想到的早就在刚才说完了,方才茅山阁两位老儒说的那些东西自己根本没有看过多少,再则自己虽然会说话,但还轮不到和这些老骨头扯嘴皮子的地步,想着想着便急红了脸,一脸幽怨的看着靠在梁柱旁的任无趣。
“别把希望放在我身上,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的脾气,要是我一开口,估计上面的那些老骨头便会直接判我们输了。”任无趣小声嘀咕着,许是心虚,急忙侧过头去躲避戚书梦的眼神。
“他们说的我虽看过,但印象不深。”芸析投以抱歉的微笑,对面那些老先生读的书写的字加起来怕是比她走过的路还多,此时她早就脑袋犯晕,哪里还想得出来争论的话语。
孙世才沉吟片刻,最后还是给予了失望的话语,“我和圆圆姑娘一样……”
“述方,你们还有半刻钟的时间考虑。”
堂上的老者再次开口,弄得在坐众人的心都是一紧,此时吴怀卿正微闭双眼,右手食指在案桌上轻轻敲击着,眉头紧皱,额上浮现些许汗珠,看起来满是紧张之感。
“大人,在下这里还有些见解。”眼看时间快到,吴怀卿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讲……”
“方才茅山阁的诸位老师举例论证时提到的孔圣、亚圣以及名儒晏子和许慎,这些人都是服务于各方诸侯或者霸主之人的臣子,所说的话虽然有一定道理,但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讨好上层统治者,所以我个人认为他们说的话还存在一定的统治因素,所以不能完全合乎‘礼’的要求。”
吴怀卿额头上的汗珠不断凝聚,强顶着压力继续道,“服、宾、丧都是礼之所在,但自礼出现来,天下万民都紧紧遵从,上至祈祷叩拜先祖,下至抚养教育后代,这也是都是礼的体现,所以在下所知道的理,并不只是方才两位老先生说的理德,还有自古至今逐渐形成并融入到生活中的习惯等等。”
“这位公子的见解的确深厚透彻,不过公子却说错了一些事情……”
被堂上老者唤作宋太师的那名布衣老者再次站起身来,极为赞赏的看了看吴怀卿,双手朝前一捧,算是承认了吴怀卿的地位,开口道,“礼的萌生时期,乃是上古乃至远古时期,那时候还没有部落、国家之说,故此那时产生的礼便存在于一个个游民的心中,尧舜禹时期形成了部落,亦不过是把分散的人群集中在一起,将人们的礼结合在一起并稍加整理,再到夏商周时期,形成了国家,也不过是将以前人们心中的礼重新统筹并加以改进,使起更有规则罢了。”
“至于先秦至今,也只是一直在沿袭继承与改正其中的不足,所以说礼的形成并不是因为朝廷的产生,恰恰相反,礼的形成和发展都是天下万民在无形中形成的成果,朝廷只是将一个时期的形成的特定的礼加以整理并根据这个时期的礼去执行它应该执行的职能。”
闻言,吴怀卿心神一震,就连那张因太过紧张而神情复杂的脸也被惊得呆滞,芸析等人也是如此,自出生以来众人就接受者四书五经的教义,学习朝廷宣扬的礼节,经过布衣老者这么一说,整个人对儒学的认知观念从清晰变成一片模糊,哪里还有反驳的话语。
“述方,还有什么要说的么?”堂上的老者再次说话,惊醒了处于呆滞状态的几人。
吴怀卿转过头对着芸析摇了摇头,露出无奈的微笑。
“还有一刻钟,这场论礼就结束了,述方,你们可否还有补充?”约莫又过了三刻钟,堂上的老者再次开口。
“认输吧……”任无趣伸了伸懒腰,反正都要输了,不如输得干脆一点,如果换做是一个人对一个人,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会直接认输,这种有关繁文缛节争论的比试,不适合他。
“认输吧……”孙世才无奈的笑了笑,他所知道的,基本上戚书梦都说了,整场论礼,他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当然,听到第一场比试的论礼的时候,他便没有要赢的想法。
“我们认输。”见众人点头,戚书梦有些遗憾的站了起来,朝着堂上施礼道,“老先生学生渊博,见识不菲,书梦今日受教了,此番书梦回去定当多加沿习,希望将来还有机会向诸位老先生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