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冬姐姐有什么好消息?”芸析从床上坐起,憔悴的样子说不出的沧桑。
“你…你的头发……”怜冬嗤嗤结结的指着芸析,竟忍不住哭出声来。
“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怎么了,头发上有东西么?”
芸析伸手挠了挠后脑盘起的头发,感觉有什么东西缠在了手上,抓起缠住手指的东西拉到身前来,身子顿时怔住了。
满手的白发在手中无风自起,芸析连忙从包袱中找出随身携带的铜镜,镜中出现了个肤色白皙,脸庞削瘦的白发少女。
“噌噌噌.....”铜镜掉落在地上,怜冬再也止不住自己的哭声,推开房门跑了出去。
“长白头发了呀!”芸析苦涩的笑了一声,捡起铜镜重新打量起铜镜中的自己来。
“挺好看的嘛,别人想要还长不出来呢!”
芸析脸上挤出一副微笑,不紧不慢的出了客房,楼下众人的眼睛齐齐朝她望了过来。
“怜冬姐姐呢?”芸析看到楼下那张摆着饭菜的空桌上没有怜冬的影子,便开口向众人询问。
在楼下桌旁坐着的、站着的,包括小厮在内的所有人都沉寂在原地,过了许久,梨花才颤颤的站起身来
“回...回芸析姑娘的话,怜冬姐姐...姐姐方才去唤你吃饭,到...到现在都还没下楼来。”
“哦,那你们继续吃,我去找怜冬姐姐出来吃饭。”
众人看着渐渐消失在楼道上的身影,有说有笑的晚膳变得极为安静,安静的只有碗筷的碰撞声,和人们嘴中咀嚼食物的声音。
芸析回到客房所在的回廊,从回廊的尽头传来怜冬嘤嘤的哭泣声,芸析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房门并没有关,怜冬正趴在桌上啜泣,芸析连忙上前拍了拍怜冬的肩膀。
“姐姐看开一点,妹妹这不是挺好的么!”
怜冬抬起头来,抽泣道,“可是妹妹,你现在才十八岁啊!”
说着,抱住芸析又是一阵大哭。
“这不挺好的嘛,刚才我下楼去的时候大家都望着我,以前我走在大街上大家都没像这样望过我呢!”
“这就叫做回头率,姐姐懂不懂,这白发别人求还求不来呢!”
怜冬伸手摸着芸析的脸,“圆圆,告诉姐姐,是不是昨日在秦府的时候他们喂你吃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告诉姐姐,姐姐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哪有什么受欺负的事,妹妹去欺负别人还差不多,只是昨日秦家主说家中是夫人自苏州而来,我以为是前段时间走散的姐姐,这才急着前去探望,怜冬姐姐不必操心。”
“真的是这样么?”
“真的,妹妹怎么会骗你呢!”芸析脸上露出些许微笑。
“可是妹妹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怜冬刚刚止住的哭声又哼了出来。
芸析安慰许久,怜冬才止住了哭泣,两人一起下楼吃饭。
客栈的小厮把桌上的饭菜端回去重新热了一下,随行而来的下人们各有所思的站在不远处,客栈中失去了本该有的嘈杂声和喜悦声,小厮瑟瑟发抖的躲在门后,等待着堂中客官的吩咐。
芸析只是简单的吃了些青菜便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姐姐没有吩咐的话圆圆就先回房中去了,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回苏州,妹妹想早些休息,好养足精神陪大家一起上路。”
见怜冬点头,芸析转身回到自己所在的客房中,楼下独坐的怜冬嚼着饭菜,又是一阵嘤嘤哭泣。
昨夜相见还是黑发童颜,这相别还不到十二个时辰,芸析满头的黑发就变成了银丝,怜冬不知道原因,但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来说,头上顶着八十岁老婆婆的头发,让芸析以后如何去面对锦绣阁的众多姐妹们。
人生就是如此的反复,去年今天她还是个和香儿相互捉弄打闹的无忧少女,如今却成了少年白头的多愁浪子,芸析回到房中,将房门紧闭,脱掉鞋躺倒床上,眼泪如细水长流般,不过片刻就打湿了枕头。
陈家已经亡了,她此前一直为了陈家活着,为了复仇活着,可是听完陈青云的一番讲述之后,她已经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一切。
那个自己一直依赖和后怕的爹爹成了她心中最应该千刀万剐的罪人,如果换作她是陈青云,她也不会比陈青云的作为好到哪里去,这种父亲,任谁都不愿意去承认。
陈青云所谓的针对她下禁令不过是一时冲动而说出的话,当今天下行商众多,守城侍卫也在不断变换着,又有多少人能够记得住芸析的样子。
只是陈青云的决绝让芸析知道自己当初的想法是错误的,陈芸紫也在陈青云的劝诫下开始疏远陈家,疏远自己,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马车渐渐往苏州城行驶,此次怜冬以锦绣阁的名义顺利和秦家达成了合作,本应该高兴的事情,随行的众人却是高兴不起来。
天蒙蒙亮就启程,晚上快要看不起官道的路众人才会找客栈寄宿,官道两旁时不时传来阵阵花香,却在没有人像来时一样跑上前去摘取花朵,来的时候废了三天的时间,回到苏州城却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
马车刻意绕过人流拥挤的锦绣阁正门,从少有人员出入的小偏门驶入锦绣阁。
“圆圆妹妹,到家了,下马车吧!”怜冬颇为憔悴的对芸析唤一声,自己先行跳下了马车。
“妹妹陪我去找水姐姐和惜红姐姐吧,我先将这些天在秦府探查到的结果和身上的契约交给惜红姐姐。”
芸析应声,和怜冬一起从后院客房的楼梯上了七楼。
后院客房一般留给前来寻求合作的大商家居住,人流最少,院中所修筑的楼梯直通七楼,芸析终究还是爱美的,不愿让众人看到自己这失魂落魄的样子。
两人来到七楼,惜红和水芙蓉正讨论着这段时间来阁中的开支,见怜冬走来便停止了谈话。
两人正准备朝怜冬问话时,从怜冬身后走出一头白发的芸析,两人皆是震惊的看着芸析,不过相别几日,芸析竟变成了这幅模样,这让两人难以接受。
“圆圆妹妹这是怎么了?为何会......”
“没什么,正事要紧,两位姐姐先和怜冬姐姐谈谈这次去秦家商讨的事情吧,妹妹先回房中梳洗一下。”
“那妹妹先去吧,我俩待会儿再去寻你。”
水芙蓉轻语一声,芸析应声准备离去,“怎么没看到奴儿呢?”
“奴儿和怜秋被请来的教书先生带到书房练字去了。”
“哦。”
水芙蓉见芸析离去,回过头来看向怜冬,“妹妹说吧,这次去沛泽县的收获怎样?”
“回姐姐的话,此行顺利完成了姐姐交给妹妹的任务,超出了预计价钱的三十万两。”
“但秦家给了我三分之一的地契,并答应四十年内秦家所有鲜花只供给我们锦绣阁一家。秦家十天之内就会把第一批鲜花运送过来。”
怜冬取出契约和地契递到水芙蓉身前,并将在秦府探查到的信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包括芸析独自去找秦家主的夫人和一夜白头的事。
两人细心的听着,偶尔拿起笔在簿子上做些笔记,听到芸析一夜白头的消息,两人皆是难以置信的瞪着怜冬,一连问了三次才肯定自己没有听错怜冬说的话。
又过了许久,怜冬将所有觉得有用的消息都汇报一遍之后,在惜红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先去看看妹妹。”怜冬走后,惜红低呼一声,起身来到芸析所在的房间。
尽管方才已经见过,再次见到满头白发的芸析,惜红还是抑制不住眼泪的流出。
“妹妹到底是怎么了,这才出去几天,怎…怎么就变成了这幅模样……”惜红抽泣着,上前抱住换了一身衣装的芸析。
“姐姐不必担心,不过是白了些头发罢,过几天请个大夫来帮我看看,相信服些调养身子的汤药就会好起来的”。
“姐姐这就去让人请大夫过来给你瞧瞧。”
惜红连忙擦点眼泪,想要出去让人请大夫来,却被芸析拉住了身子,“时辰已经不早,城中的药铺怕是早就关门了,姐姐明天再去吧!”
惜红应声,“妹妹不是去寻二小姐了么,有没有找到二小姐的下落?”
“找到了,我还见到了她,她现在日子过得很好。”
“既然寻到了二小姐,那为何不带她一起回来?”
“惜红,别问了,二姐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惜红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换了主题,“那你大哥呢?妹妹有没有去找过他?”
“见了,大哥现在改名叫做季青云,已经完全脱离了本家。”
“那他愿不愿意帮你?”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妹妹想休息了。”
芸析懒散的回了一句,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无奈,惜红本想问下去,在她身后的水芙蓉连忙掐了她几次他才反应过来。
“也对,圆圆妹妹一路辛苦,该好好休息一下。”
惜红干笑一声,“圆圆妹妹好生歇息,姐姐改日再来与你说话。”
“两位姐姐请自便。”芸析低语一声,“对了,怎么没看到紫兰。”
两人闻言,捉急的脸上徒增一抹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