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要伤他?”
李玉怒喝一声,长剑朝吴怀卿挥去,吴怀卿连忙一个驴打滚躲了开,捡起地上的长剑,冷笑一声。
“没有为什么,弱肉强食,就是如此。”
说着,握紧长剑,连忙朝李玉挡去,但李玉重怒之下的力气实在太大,吴怀卿反应不及,连连退后,而李玉带来的夜魅也对吴怀卿的人手展开厮杀,不过两个钟,吴怀卿便呈现出败势。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在院中绕了个圈,来到了芸析的身前。
吴怀卿一个机灵,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长剑朝李玉飞去,趁着李玉侧身躲避之际翻身捏住了芸析的脖子。
“不准动,谁要是在动我就杀了她。”
“住手!”
李玉反应及时,顿时厉喝一声,在场众人立即停下了手,唯独魏青依旧斩杀不止,眨眼之间就把吴怀卿带来的最后两人杀掉。
吴怀卿脸色阴冷,一脸不在意,利爪死死掐着芸析的脖子,使得芸析喘不过气来,脸色通红。
芸析并未反抗,反而还觉得一阵释然,前世,他为她丧了命,今生,也就把命还给他,从此以后,互不相欠。
“放开她!”
李括和李玉几乎同时叫到,此时李括的手臂也受了伤,鲜血顺着手中的长刀不断滴落下来。
“放她,可以,但是你们必须放我走,等我离开了这里,我自然会放她走。”
说着,脚步缓缓向前走去,围住他的众人不敢动手,只好紧紧跟在他的身后,等候李玉的命令。
“叮……”
一声细微的轻响,只见一道银光闪过,然后便看见吴怀卿惨叫一声,岌岌退后几步。
定睛一看,在他的手腕之处,一根比发丝稍粗的银针笔直的插进手腕,直接穿过骨髓横生生的立在手上。
“魏青,你敢背叛主子!”吴怀卿厉喝一声,伸手拔掉银针,刺骨的痛顿时袭来。
“我的主子从来就不是你,况且,我现在就是在保护我的主子。”
魏青义正言辞的说着,冲上前来抱住芸析,又连连退了几步。
“快去…快去看看哥哥。”芸析缓过气来,一脸紧张的指着昏厥在地上的萧风道。
魏青应声,赶紧跑到房里去找药箱了。
正当芸析放下心来的时候,突然一道剑光在眼前闪过,直直朝吴怀卿刺了过去。
“不要……”
芸析忽然出声高喝,用尽浑身力气朝怀卿扑去。
脑海早已被怨气填满的李括反应不及,想要收回剑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放他走,这是我欠他的。”芸析嘴角缓缓流出一丝鲜血。
“芸析……”
李括顿时傻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而躲在芸析身后的吴怀卿瞪大了眼睛,刚才死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前世,我欠你一命,今生,我把命还给你,从此以后,天南海北,你我两两不相欠,再无瓜葛,但愿来世,我不再是你温柔乡里的美人,你也不再是我一生所爱之人,仅以此剑、立誓!”
芸析说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拔出心口的长剑插在地上,不顾心口喷涌的鲜血,心撕力竭道,“日月可明,苍天可见,我就算为奴为妓,也绝…绝不如你吴府……”
芸析话音一落,径直向后倒去,李括连忙上前抱住芸析,泪水不断流出,滴落在芸析苍白的脸上。
“芸析……”
李括失声痛哭,吴怀卿见状,就欲撒腿逃跑,却被李玉的手下合力锁在一旁。
芸析感觉心口的血越来越少,呼吸越来越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不…不要…不要杀他,这是…是我欠她的。”
“不要说话,我让魏青过来帮你治疗。”
李括死死压着芸析的伤口,想抑止鲜血的流出,但鲜血不要命的、透过指尖的缝隙四处乱窜,转眼就沁湿了芸析的大片衣裳。
“对不起,要带着孩子走了,你要好好活着,照顾好云儿,来世,我在于你做…做夫妻……”
微弱的声音渐渐停止,摸住李括脸的手毫无气力的滑落。
“芸析……”
李括仰天大叫,眼中的泪水变得血红,不断滑落着。
李玉也是满腔愤怒,但和李括相比,他更在乎萧风的生死,一边是救命之恩,一边是所爱之人,他恨不得自己有个分身,把二人都照顾上。
“叔叔,救救爹爹,你救救爹爹吧……”
梦露走上前来,蝶梦早就被吓晕了过去,和大人们相比,反倒是两个小孩儿面对死亡的时候,更为自然。
因为他们没有接触过死亡,以为像吃饭一样,如果死了,就是睡了一觉,第二天依旧会醒过来。
“爹爹…爹爹,娘亲怎么了,还有那些怪叔叔,他们为什么要来杀我们?”
小童跑上前来,一脸无知的朝李括望去,小手不断摇晃着芸析的身体,“娘亲,你快醒醒,云儿想和你玩,你快醒醒,不要再睡了……”
小童不断叫嚷着,直到此时,吴怀卿才发现那个小童长得和自己有三分相似。
“你醒了……”
李玉朝西风点了点头,扔掉手中的止血膏,站起身来望向吴怀卿,眼睛亦是血红。
“给我把他剁成肉……”
“慢着!”李括忽然出声喝止,将芸析抱在怀里,“云儿,爬到我背上来,我们要搬家……”
“又要搬家啊。”小童不解的摇了摇头,乖乖的趴在李括的背上,双手抱紧李括的脖子。
“芸析说了,这是我们欠他的,还请你给我和西风个面子,把他放了。”李括顿了顿,继续道,“晴儿的孩子刚刚出世,你也不想看到那孩子平白丢了父亲吧。”
说着,望向才拿好药箱从屋里赶出来的魏青,“魏青,带上漠北,还有我哥和嫂子,我们搬家……”
说到搬家二字,李括眼角的血泪再次流出,心里就像有一只锤子在不断捶打着,让他喘不过气来。
魏青住门口驻足片刻,顿时老泪纵横,沉闷的走向漠北,小心翼翼的把那冰冷的尸体扛在背上,又去扶起已经转醒的萧风,掏出银针在蝶梦的百会穴上扎了几下。
“带上梦露,我们走,我们搬家……”
萧风用和李括相似的口气道,伸出唯一的那只手把惊魂未定的蝶梦扶起来,又上前把拉着李玉袖子的梦露拉回来,“乖女儿,我们要搬家了,走吧……”
“哦。”梦露一脸无知的望了望李玉,快步跑了回来,随萧风走到李括身前。
“我会好好把孩子抚养长大,教他读书写字,习文练武,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和他的娘亲一样,无忧无虑的或者,不会受半点苦楚。”
李括斜眼望着背上的小童,又盯着正前方的吴怀卿道,“云儿,对面的那个人,叫他一声爹,这是我们欠他的。”
“为什么?他不是我爹!”小童不满的哼道。
“让你叫你就叫,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李括怒喝一声,背上的小童身子一抖,害怕受到教训,涩涩的望向吴怀卿。
“爹……”
声音冷漠无比,还带着一丝愤恨,像是天生就有的愤恨。
吴怀卿现在已经被解开了束缚,李玉也没有去看他一眼,他本来打算逃走,但是李括的那句话却让他顿在了原地。
“今天是我儿子三岁的生辰,谢谢你,送了他这么好的一个礼物……”
李括说完,再不理会众人,朝魏青使了个颜色,转身离去,而吴怀卿,已经瘫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在那一声爹之后全部消失,无声的眼泪缓缓落下,嘴巴张大,却是没有半点哭声。
“你们不要跟来,我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要搬家,请你们不要来打扰我们。”
李括言语温和,就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只有那两行还在流淌的血泪,见证着他的伤悲。
李括一出声,那些被李玉叫来的夜魅再也不敢跟上来,转而望向李玉。
“等你定居了,记得告诉我一声,兴许哪一天,我也会搬家,搬过去和你们一起住。”李玉哽咽着,脸上的泪水也从未停止过。
“记住了……”
李括淡然一句,转过身去,“哥、嫂子,爹,我们走,芸析不想待在这里了,这里天气不好,她身子都凉了……”
“走吧,我的老伙计也累了,想找个地方睡会儿……”
一行人根本不在乎众人诧异的眼光,缓缓朝院子外面走去,看起来极为温馨祥和,却又是那么孤独、那么无助,那么引人生悲。
“我们也走吧……”
李玉盯着李括他们离去,直到远的看不出身影,才被一旁的漠西唤醒。
漠西和漠北是几十年的生死交情,一路从掖幽庭摸爬打滚爬上来的兄弟,又一起在靖阳王府服侍多年,他心里的那份感伤,不比在此的任何人差一点。
李玉应声,刻意挑了一个和李括相反的方向离去,片刻之后,这里就只剩下了跪在地上,一脸茫然的吴怀卿,还有满地的尸首,以及那些未干涸的血液和带着嫣红的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