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析就像个木头人一样被人操纵着,被侍女喂食,被人抬上马车,渐渐远离了田府。
“对不起芸析,我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把你送到吴府去。”
“芸析,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在找你,我知道我犯下的错无法弥补,但我希望我多少能偿还一些,你讨厌也好,憎恨也罢,但你要相信,我是真的为了你好。”
“芸析你知道么,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里,我真的好想你!”
“那一天我不是有意要伤你的,我只是被人皇玺冲昏了头脑,你知道人皇玺有多么强大么?如果我有了他,我就能夺取整个天下……”
“我不求你谅解我,如今天下大乱,你有苏州名角,一定会被有心之人注意到,我只有把你送到家里,才能保证你的周全……”
马车之中,吴三桂不顾一切的解释着,到最后,两行眼泪缓缓流落。
芸析也跟着落泪,可是,她再也不会相信他了,正如他不曾真心对待过她一样。
马车在京城兜兜转转走了有半个时辰,终于在提督府门口停了下来。
芸析是被吴三桂扶出去的,说是扶出去,其实是抬出去,芸析全身依旧麻木,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几乎都是被吴三桂控制着走的。
提督府和田府不同,这里每样东西都极显奢华,门口的大石狮子,五丈有余的红漆大门,每一样都足显大气。
“大世子回来了,老爷正找你呢,让我见到你的时候通知你一声!”
吴三桂刚踏进大门,管家就迎了上来,半惊半乍的看着吴三桂怀里的妙龄女子,欣喜道,“世子终于打算纳妾了!”
“闭上你的臭嘴!”吴三桂狠厉一声,“这是你们的另一个主子,陈圆圆,以后待她要向对待夫人一样,知道么!”
“是是是……”
管家挨了一声骂,神色变得拘谨许多。
“我爹呢!正好我也要找他!”吴三桂把芸析放到地上,挽住芸析细腰的手却不曾挪开。
“老爷在大堂用膳呢!”管家恭敬道。
吴三桂闻声,直接抱起芸析,朝大堂走了去。
近一亩地大的大堂中,灯火辉煌,里面只有一个老人和几名婢女,吴怀卿走到大堂中央,朝桌上的老者施了一礼。
芸析虽然无法控制身体,但意识还是有的,眼前这位老者,和当年的吴襄长得一摸一样,只是看起来样子要精壮一些。
芸析看向吴襄的时候,吴襄也看向了她,脸色满是激动。
颤抖着站起身子走到芸析身前,“析儿,真的是析儿……”
见芸析毫无反应,吴襄满是愤怒的望向吴三桂,“你又把析儿如何了?”
“芸析没什么事,只是被人扎了一下神中穴,估计还要过一个时辰才能恢复知觉。”
吴三桂解释一句,朝吴襄问道,“爹,方才管家说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皇上下令,让你即刻进宫,我琢磨是北方的清兵有进犯了,皇上怕是要你过去抵挡。”
吴襄说着,从袖带中掏出一块金色令牌递到吴三桂身前。
吴三桂有余片刻,接过了令牌,打量了下饭桌,“怎么就你一个人,晴儿没有陪着你么?”
“你堂弟那儿快要临产了,估计就在这几天,我便让晴儿去陪一陪她媳妇儿,毕竟这些年他给我们家出了不少力。”
吴三桂应声,又朝吴襄叮嘱几句,便换上戎装,往皇宫赶去。
吴三桂离去之后,吴襄把芸析扶到桌前坐下,又让人备了一副碗筷,温了些酒给芸析喝下,直到芸析能开口说话了,才让人重新准备饭菜。
“析儿,我和三桂已经寻了你二十年了,我就知道你和我们一样不会那么容易死。”吴襄殷勤的给芸析夹菜。
芸析自中午到现在就没有进食,确实饿得不行,口水不停在嘴里打转,忍不住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析儿,来的路上那兔崽子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人手脚,他若是动了你,尽管给我说,我帮你出气。”
“析儿,你怎么不说话啊?”
吴襄连连说了好几句话,都不见芸析出声,以为芸析还没有反应过来,心中失落之时,却听一阵冷漠的声音传来。
“没什么好说的,生无所欢,死无所惧!”
芸析冷冷的回了一句,自行夹菜吃饭,早上本就吃得少,算是饿上一天了。
“哎……”
吴襄一声长叹,脸上满是悔意,“千错万错,都是我吴家的错,是我吴家愧对于你!”
当年的事情,吴襄也是知情的,可惜当初自己也看不惯这个忤逆子,不愿掺和吴府的事情,安心念佛,若是自己像个一家之主一样出来打理吴府,就不会有这么多事端了。
吴襄心中满是悔恨,自顾自的说起当年的事情。
自芸析走后,芸析的死讯就便传大江南北,怀卿会带吴府也是一蹶不振,整日饮酒度日,不到三个月,怀卿就在林毅、水芙蓉、陈青云等人的弹劾下被剥夺兵权,削去官位在家反省,李玉承袭靖阳王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和李晴断绝了关系,吴家就此没落下来。
期间李晴又生了一子,芸析死后的第五年,武后临朝听政,怀卿被人设计调离到交趾一带驻守,认定自己走后会有人前来谋害李晴和吴襄,想要带着二人一起走,最后吴襄在天云寺剃度为僧,李晴和吴怀卿去了交趾。
伺候吴襄就和吴怀卿断了联系,直到坐化在天云寺也没有听到过吴怀卿的消息,这一世,吴三桂觉醒之后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吴襄当年的事情,不管吴襄怎么追问,张晴也是如此。
张晴是李晴的前世,今生是辽东望族张家的嫡女,吴怀卿本不想再娶,一心等待芸析,但李晴前世是为他挡箭而死,为他用情至极,吴襄当时还没觉醒,并不知道这些事情,见张家主动上门提亲,也便欣然同意。
吴襄觉醒之后,脑子里也只有天云寺和吴府的记忆,其它的一概不知,张晴和吴三桂都不愿意说,他也没辙,只好四处寻找芸析的踪迹。
他曾暗暗发过誓,一定要像对待女儿和恩人一样对待芸析,只要芸析下个命令,他就会拼死去做,用他的话来说,这是前世欠下的孽债,今生注定是要还的。
“析儿,不论你信与不信,我都是一心想为你好,现在的怀卿变了很多,变的内敛了,做事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冲动,你若是喜欢,嫁给他亦可,若是不喜欢,等以后找了喜欢的,我在做媒把你嫁过去,绝不会让你受半点苦。”
“你看到过魏青和漠北他们么?”
吴襄闻声,摇了摇头,“没有,我不曾注意过!”
“既然说要补偿我,那漠北他们也是跟着我受罪了人,为何不连他们一起寻来,说到底,还不是想为你儿子多找两个媳妇儿,什么补偿不补偿的,都是空话。”
芸析声音冷漠,如若刚才她还想着当初那个残烛老人,对眼前这个已显老态的老者有些敬畏和怜惜的话,此时就是绝对的冷漠无情,山顶和山底的差距。
“我以为他们会和你在一起的,你不必担心,我马上去查,一定帮你把漠北他们找过来。”吴襄急忙道。
此前一直想着找芸析,却是不曾想过芸析蛇年的魏青和漠北都是转世人,而且他一直都以为,漠北和魏青是一直跟随在芸析身边的。
“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姿态,我住哪儿,你要是不想杀我,那我得找个地儿睡觉了。”
芸析现在身无分文,可不敢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先不去考虑叛军和义军的事情,单单是没有银两这一点,就足以让她走不出京城。
“也对,析儿在田府受了这么多罪,想必早就累坏了身子,我先让人带你去休息,明日再请个太医过来给你检查检查身子,开些补药把身子养好再说。”
吴襄说着,朝一旁的婢女做了个眼神,婢女立即上前扶着芸析朝外走去。
芸析不吃这套,奋力抽回自己的手,大摇大摆的出了大堂。
终于找到芸析了,可是芸析好像对吴家已经有了深深的芥蒂,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话,他越说,芸析对他就越是反感,如此下去,作用并不大,只能等芸析的心情平复下来,才能向她好生解释了。
吴襄望着那远去的身影,久久不言,心中纠结万分,人虽然找到,但是那种深藏在内心的负罪感,让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老爷,该用饭了,待会儿菜又要凉了。”
一名大胆的侍女走上前来,提醒还在发愣的吴襄。
“算了,我吃不下,这些饭菜都没动过,你们将就将就,先吃了吧,免得又让厨房做一顿。”
吴襄转身,又是一声长叹,再不理会大堂中的众人。
芸析跟在侍女的身后,跟着侍女左转右转,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约莫走了两刻钟,那婢女才停了下来,推开身前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