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头牌也要对老鸨客客气气,因为自己还要靠老鸨养活,只要敖包不愿意,只需要一句话的功夫就可以让你从头牌变成下等艺妓,道当上花魁就不一样了,花魁江南一带,每三年只出六个人,但江南一带的妓院数不胜数,而妓楼中的女子有老得快,一个花魁,最多也顶不过十二三年,故此只要成了花魁,就会有许多妓院出手强占。
而花魁,譬如董小宛自身,在没有成为上届花魁之前,她的和另一名叫做青竹的红牌共住一处院子的,成为花魁之后,因为自己还没有找到意中人,其它的妓楼和天香楼相比又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妓楼,而比天香楼好的青红院、倾心阁两处又和老鸨是老相识,不会出手抢夺,其它的就都是北曲,董小宛就更不会去了,如此才留在天香楼。
回天香楼的第二天,老鸨便给了它价值万两的金银首饰,玉器古董,用来给她使用和装饰,而她的待遇,也从原来的一百两变成了一千两,出门也有护卫随时保护,只要需要的东西,给身边的婢女说一声,就会有人直接送来,而且吃喝不忌,只要不是太过名贵的药材之类的,都会无条件的准备着,和那些世家贵族中的嫡女世子相比,待遇也差不到哪里去。
虽然每个妓女都是代表自己所在的妓楼去参加争夺花魁,此前也和妓楼签订了卖身契,但群花会在百年前就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在群花会中夺得花魁的人,都有资格自己选定去留,只要会上有人愿意出卖身之时二十倍以上的价钱,就可以为该花魁求得自由身,到时候花魁的决定,花魁身后的妓楼再也不能干葛,否则就会成为众妓楼的公敌。
不过一般自愿脱离妓楼的女子很少,一则里面有太多自己留恋的东西,加上成为花魁的,年龄大都不会超过二十三四,还有大把光阴,能够赚取更多的钱,获得更好的享受。
更何况老鸨也会给三分薄面,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情,老鸨都会帮忙,毕竟成为了花魁,身价就成倍上涨,如若此前见一次需要百两白银,那么此后少说也要两千两,对老鸨老说就等于多了一个销金窟。
一般能够开妓楼的,官场里的人际关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且成为花魁之后,会有更多的人慕名而来,所以留在妓楼,广交人氏,从中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到时候在全身而退,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吴三桂不以为意,望向还在唱曲的圆圆,“那又如何?也不过多花些钱罢了!”
“公子有所不知!”董小宛笑着摇了摇头,“公子可知道,小宛乃是上届群花会花魁之一?”
“小宛姑娘这等人物,自然有所耳闻。”吴怀卿抱了抱拳,不知董小宛要说些什么。
“自圆圆姐姐入了天香阁之后,妈妈就一心想借圆圆姐姐夺取今年花魁,小宛自取得上一届花魁以来,天香楼有三成的收入来自小宛,而妈妈把我捧上花魁,也不可能放任我就这么离去,按照和妈妈的约定,我最少要在这里待五年,如今才是第四年,而小宛的身价,如今算起来,已经可以买下整个天香楼了。”
“所以说,吴公子若是倾心圆圆姐姐,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得到的,需要耐心等待,毕竟知府大人和鸿王爷他们还时常来呢!”
董小宛委婉一句,告诉吴三桂不能用强,若是真的倾心圆圆,大可五年之后再来赎身,反正青楼女子,到任何世家大族家中都是为妾的,也不在乎那点时间,董小宛把事情说明白,就是想看看吴三桂是不是真的对芸析动了情,而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单纯的喜欢上那张脸。
“这倒是无妨,但请小宛姑娘给我说说圆圆姑娘的过去罢!”吴三桂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一旁的冒襄则把头偏向一边,故作认真的看着台下的戏曲。
雨香云片,才到梦儿边。无奈高堂,唤醒纱窗睡不便。泼新鲜冷汗粘煎,闪的俺心悠步亸,意软鬟偏。
不争多费尽神情,坐起谁忺?则待去眠。
“晚妆销粉印,春润费香篝。”小姐,薰了被窝睡罢。
舞台上的昆腔已经接近尾声,客房中的董小宛也丝毫不隐瞒,把圆圆的身世娓娓道来,当然,碍于冒襄再次,关于冒襄屡次失约的事,董小宛刻意一言蔽之,直说圆圆苦苦等了一年,却没等到良人归来,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说与不说,差别不大。
吴三桂在座上思虑良久,朝董小宛抱了抱拳,”还请姑娘帮我多加照顾圆圆姑娘,改日圆圆需要自由身的时候,随笔可以唤我。”
董小宛一听,知道有戏,连忙做出一副为难之色,“不是小宛不想,而是无能为力,天香楼虽然有知府和鸿王爷顶着,但两位大人手中都无兵权,若是那位世家公子高价赎买,加以施压,恐怕我们妈妈不会因为一个圆圆去得罪他们。”
“天香楼的姐妹们皆是弱女子,是不可能和官府作对的。”
吴三桂闻声,眼角闪过一丝笑意,也不拆穿,直接从怀里拿出一块青铜令牌。
“这是我的手令,我和都督大人交往极深,若是天香楼遇到了什么麻烦,只要拿我的手令过去,他一定会帮忙。”吴三桂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前提是,圆圆没有出事!”
“吴公子放心,有您这句话,我和妈妈必定权力维护圆圆周全。”董小宛接过手令,心中大定。
舞台中,老鸨上台朝众人说了些客套话,便开始吹捧爷爷如何了得,只过了片刻,芸析便卸了妆来到老鸨面前。
“圆圆见过诸位客官……”
芸析按照先前老鸨规划好的步骤,朝着四方施了个谢礼,精致的翠云发上几朵珠花、脸庞白皙、精致的五官配上那副瓜子脸,还有素雅蓝裙下的窈窕身材,顿时引起台下一片哗然。
老鸨见状,不禁大喜,心道这些天的辛苦没白费,“这既是我们天香楼的新头牌,陈圆圆陈姑娘。”
“想来喜欢听曲儿的大伙们都识得圆圆,我也不多做介绍了,从今日起,圆圆便是我天香楼的人,今日特地为圆圆梳笼,让大家见上一见,今日过后,以后大家若是想要见上圆圆一面,可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了。”
“第一次梳笼就做了头牌,这在天香楼里好像还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吧,就算是姿色绝佳的小宛姑娘,也是摸爬打滚四五年,才来到天香楼做头牌的吧。”场下一人唏嘘道。
“就是,老双你也太看得起圆圆姑娘了吧!”
不少人跟着在下面附和,双喜对此早就在预料之中,这些人不过想着压低价格,以后好和圆圆单独相处罢了。
双喜先不反驳,等台下的声音嘈杂起来,才开口解释到,“圆圆姑娘本就名传苏州,是昆腔的上上之色,又知书达理,诗词笔墨不落小宛姑娘”
“再说,在梨园的时候,只要是圆圆姑娘的戏,没有个百八十两怎么能看到?那还是成百上千人一起看呢,如今我天香楼给了诸位和圆圆姑娘单独相处的机会,多点银子,也不过分吧。”
正在这是,下方的一处位置上传来一阵不屑之声,“就是,多费点银子而已,不过分。”
众人闻声望去,一男子正大摇大摆的从位置上站起来,嘴里叼着根眼前,一副纨绔的样子,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前在梨园的时候想要强曲圆圆为妾的罗万祥,也是因为他,对芸析恩惠不少的冬荷才被迫自杀,没想到今日在天香楼,还能看到这个败家流氓。
罗万祥的父亲虽是个六品小官,但他的亲舅舅,是当朝皇帝宠妃的父亲,也就是当朝田国舅田弘,田弘之女田秀英,深得皇上宠溺,如今已有三子一女,比周皇后还要受宠的多,故此田弘势大,罗家也跟着沾光,在苏州横行霸道,又和知府狼狈为奸,诶呦什么人敢去得罪他。
罗万祥身后,苏州知府的儿子温世仁,莱侯之子莱青云等几个世族根子有所有笑的跟上前来,蛇鼠一窝,这几人和罗万祥差不多,都不是好东西,但一般人又得罪不起。
罗万祥停在最前面的一张桌子前,一脚踩到桌上,随便拿了桌前一个世子的酒喝了口,不满的看向双喜。
“我说老双,你这天香楼来了新角,怎么也不派人通知我一声,要不是几位兄弟今日约我出来,恰好路过你这儿,还差不知道你这儿的大动作呢。”
老鸨脸色变了变,明明记得刻意没有送罗府的请柬,不想这人不请自来了,连忙做出一抹歉意之色。
“罗世子这么大的人物,自然是请了的,想来是送请柬的下人们太忙,一时落了几个,还好罗世子自己来了,免去了老双的忡忡心忧。”
“是么,就算我的给落了,那我身后几个兄弟的呢,也都落了么?那他们的请柬怎么没落?”
罗万祥冷笑一声,看了看双喜尴尬的脸色,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算了,也不怪你,既然我那不懂事的小妾跑你这儿来了,我也得领回去,免的给你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