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吗?芸析顾不得穿衣服,起身欲往窗前赶去,由于步子走的太快,腹下传来剧烈的疼痛感,一个趔趄便倒在了地上。
揉了揉发疼的地方,艰难走到窗前,一阵冷风袭来,芸析不由浑身发抖。
窗外寂静无比,偌大的苏州城只看得到散落在大地上的几处灯笼散发红光,方才在的人儿早已不见踪影。
吴怀卿是如何从几十丈高的阁楼跃下去的,芸析无从所知,以她对吴怀卿的了解,换做是半年多以前,吴怀卿定是不敢这样做的,她了解他,就如他了解她一样。
“走了么?”芸析自言自语一句,清澈的眼神显得落寞。
芸析觉得这是一场梦,一场自己演绎的梦,但身后那片狼藉的战场,被撕扯烂的衣裳,那桌上几道没怎么食用过的饭菜,还有腹下传来似有似无的疼痛,一切都证明着,这不是梦。
她知道是他,他来了,给了自己一场梦,一场期待已久的梦,匆匆的来,匆匆的走,甚至还没有记下他的轮廓,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芸析躺回床上,伸手摸了摸被子上面那摊湿润,血未凝,梦已尽。他的气息还在这里,她感觉得到,她将被子裹在身上,安静的睡了过去,她想把这个梦做下去,尽管很痛苦,很无力。
可惜梦终究是梦,抵不过现实的冷酷无情,夜的孤寂让她感到寒冷,约莫过了两个时辰,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
“圆圆妹妹睡醒了么?”
屋外的水芙蓉连唤几次不见回应,正欲离开,屋中酒杯倒地的声音传到耳中。
“好啊小妮子,竟然背着姐姐一个人喝酒。”
水芙蓉咬咬牙,连忙后退几步,使尽全身力气朝房门撞去,不料房门没锁,身子落空的水芙蓉一个踉跄扑了进去。
“哃…”
水芙蓉一个狗吃屎扑倒了芸析身前。
“哎哟喂…….”
“我脆弱水嫩又可怜的水芙蓉腰哦,我说你睡觉怎么连房门都不关一下。”
水芙蓉本想抱怨几句,抬起头来却看到一抹春光,惊的水芙蓉张大嘴巴,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房中一片狼藉的样子,震惊得忘了身上的疼痛,
芸析正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奈何腹下疼痛得紧,一双腿怎么也抬不起来。
“我可怜的妹妹哟,是谁欺负你了,快告诉姐姐,姐姐替你做主。”
水芙蓉连忙抱住芸析,言语中充满的挑逗之意,做作的脸上竟流出了些许眼泪。
“姐姐,你能不能松开,好痛……”
芸析手中提着还未穿上的裙摆,水芙蓉不长眼的瞎抱无意间按到了刚被上衣遮住的痛处。
“哦哦哦,不好意思啊妹妹,我没注意到,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水芙蓉尴尬的笑两声,连忙将手松开,正欲退出门去。
“好啦,姐姐莫要取笑妹妹了,妹妹的脚抬不起来,你帮妹妹穿一下吧!”
“哦…”水芙蓉无奈的应声,起身走到床前帮芸析把裙摆拉到腰间。
“上次惜春叫我帮她穿,这次你又叫我帮你穿,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堂堂南风第一人如今成了专帮人提裤子的家奴了。”
芸析脸色微红,默不作声的坐在床边。
“哎…我每天起床怎么没见人也给我提裤子,苦命的人儿呐!”
“姐姐要是想,妹妹以后可以帮你穿衣服。”
水芙蓉闻言,自行脑补了一下芸析给自己提裤子的场面,鸡皮疙瘩瞬间掉了一地。
“算了吧,你还没奴儿服侍的好。”
水芙蓉帮芸析把鞋穿好才站起身来,“我去叫人来把屋子收拾一下,你出去走走吧,刚行完事不能老躺着,对身子不好。”
芸析应声,慢慢的走到厅中,水芙蓉正要朝楼下走去,刚踏在楼梯上的脚又收了回来。
“你看我这记性。”水芙蓉拍了拍自己的脑子,转身朝芸析唤到,“忘了给你说,惜红让我通知你一声,睡醒了就去找她,貌似有什么重要的事想单独给你说。”
“惜红姐姐在哪儿?”
“她刚忙完,去看我那可怜的奴儿妹妹了。”
“罢啦罢啦,我去忙了,你自个儿过去吧,走两步对身体好。” 水芙蓉摆摆手,径直下了楼。
芸析背过去靠在窗前,小手不断揉捏着腹下,她现在浑身犹如散架一般,想必吴怀卿也是初次做这种事情,不懂女性的脆弱。
又过了许久,芸析感觉身体不在那么疼痛,这才起身朝楼下走去。
她在七楼,奴儿授课的地方在五楼,短短两层楼的阶梯,以往几个呼吸便能达到,此时只能扶着墙壁缓慢向下,足足用了一刻钟时间才来到奴儿授课所在的房门前。
“这个字没写好,给我重写十次,只要有一次写不好,就给我再加十次。”
房门内,怜夏冷若冰霜的声音盖住了阁楼中织机的声音,周围敞开的几间屋子中,整整齐齐的织机和低头苦干织工对此熟视无睹。
芸析伸手将房门推开,怜夏看见来人的模样,连忙起身行礼。
“坐吧…”
芸析朝怜夏点点头,她在锦绣阁中的名义是惜红的结拜妹妹,按理来说和惜红一样属于锦绣阁掌管人,怜夏见到自然要起身行礼。
“看什么看,快抄!”
怜夏手中长长的戒尺在茶几上一拍,怜秋和奴儿望向芸析的头颅又低下去抄起经书来。
两人手背上都有些许戒尺印,在这冰霜美人的教导下,两人谁也不敢耍小聪明,被逮到那可是屁股开花的事,就连水芙蓉都不敢给她俩求情。
看着奴儿和怜秋唯唯诺诺的样子,芸析竟看出些自己小时候的影子,那时候的自己和香儿也是如此。
罢,也是为了你们好。芸析想起刘氏这些年的苦心,心中可怜两人,却不会出言阻止,任由怜夏管教。
“大姐有事要找我?”
惜红早已起身走到芸析身前,“走吧,上楼上去说,这里全是匠人们劳作的地方,人多眼杂,说起话来不方便。”
惜红神色严肃的拉着芸析朝外走去,见芸析不为所动,“怎么了?”
芸析露出个尴尬的微笑,“痛……”
惜红闻言,立刻明白过来,上前扶着芸析往回走。
“吴公子真是的,做那事也不知道温柔点。”
惜红小声的嘀咕落到芸析耳中,芸析顿时感觉双耳发烫。
“吴公子呢?他怎么不扶着你?”
“他走了,得过段时间才会回来。”
“什么!干完事儿就走,他当我锦绣阁是妓院不成,妓院还得付钱呢!”
惜红的一声愤懑迎来周围几间房中匠人的关注,惜红知道自己失语,连忙闭上嘴,搀扶着芸析上了七楼,在芸析房间收拾的下人们看到两人回来,说说笑笑的脸变作一抹严肃。
两人坐在大厅中的软塌上,芸析浑身颓废的躺了下去。
“我说吴公子也太不负责任了,你看看咋惜春家的李公子,别人多体贴,哪像他,真是个没良心的…”
惜红不满的哼一声,昨日她为吴怀卿做了充足的准备,就连她和怜冬一行人都是在客房过的夜。
本以为吴怀卿会像当日的兰陵县子一般悉心照料芸析,把她带到众人面前,宣布将芸析纳为妻室,现在屁都没放一个就跑了,怕是连屁股都没擦干净。
“怀卿有自己的难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能理解他。”
“呸。”惜红把手上剥的橘子皮往桌上一甩,“我告诉你,当初我对那吴家二公子也是这样想的,结果呢?除夕夜那次没得到我,上元节那天没得到我,现在半年多过去了,还不是移情别恋,去找朱家大小姐了嘛。”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男人啊,得死死捏在手里才行,我是运气好没嫁给他,不然当个无名无分的小妾,不得被其他姬妾欺负死才怪。”
惜红一股怨气的说着,当初吴州总管家的二公子钱武经常来阁中寻她,与她煮酒赏画,惜红也曾对其赋予过真心,除夕夜时钱武给她送情信,说要娶她。
上元节那天钱武本想占有惜红,但惜红忙于锦绣阁事务,把他数落了下来,钱武心生不满,愤愤离去。
惜红心中怀有歉意,事后还写了一封歉书给钱武,不料两个月后钱武向苏州朱元外家提亲,心生冷意的惜红找人打探,这才知道钱武是个花心大萝卜,家中已有十余名姬妾。
“惜红姐姐不是找我么?有什么事这么神秘,连水姐姐都不能说了。”芸析知道提及的惜红的伤心事,连忙岔开话题。
“两封信,两件事!”
惜红从袖带中掏出两封信件,信笺的封口已经被拆开,显然惜红是看过的。
“第一件事,跑去跟踪紫兰妹妹的护卫已经回来了,不过是被一堆锦衣卫押送回来的,这些锦衣卫早知道一行人跟踪他们,进了京城才将几人拿下,按照紫兰的意思送了回来。”
“第二件事,惜春在兰陵大摆宴席,你和紫兰妹妹的容貌大有改变,我和惜春却还是老样子,前去参加婚宴的淮南王认出了惜春,打听之后派人暗中送了封信来,他怀疑你没死,但又不确定,信上的意思是,要是你没死的话让我把信给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