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父王带着五姨娘出来了,我想求他,我朝他磕头,可我还没说话,他就狠狠的踢了我一脚,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说我不知羞耻,不配做他的儿子,我恨,但我没有办法,等我回到母妃院子里的时候,母妃已经没了气息。”
李括说着,滴滴眼泪不禁留了下来,“父王知道之后,问我为什么不早点给他说,我不知道我一个出不了府,没有近身护卫,甚至连出院子都必须向正室额娘请示的我该怎么找他说,母妃死了,父王忙着朝廷的诏令,带着正室额娘去了京城,没有主动找人处理这件事,我只能和照顾母妃的景儿,靠着两双手,一根竹杖和铲子,把母妃埋在了院子里。”
“父王回来的时候,带来了当时萧淑妃的家人,其中有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叫做萧风,他无意间跑到母妃的院子里,安慰我,和我说话,被后来寻人而来的萧国舅找到,才借萧国舅的口让父王知道了这件事,但父王只是将母亲的坟墓重新修缮,把院子设为禁地,在没有其它,后来父王念我年幼,把我过继到了额娘的身下,或许是出于愧疚,父王把我送到太学读书习武。”
“在太学我又遇到了萧风,萧风对我很照顾,教我习武读书,在我受到其它皇室后人欺负的时候他也毫不犹豫的站出来帮助我,因此在学宫里我的日子过得很好,直到后来,萧风不见了,我又被学宫里的其他人欺凌,当时李晴和义阳公主走的很近,可女子学宫和男子学宫有一段距离,我的学龄不够三年,是不能随意出入学宫的,所以没人能帮得了我。”
“此后我日夜不休的读书习武,终于在学宫里的一次比武考试中拔得头筹,引起当时的助教注意,在他的帮助下,我去参了军,从最底层的士兵做起,一路打打杀杀,从伍长、百夫长、千夫长一级一级的向上升,终于在三年前,和西域逑国的一次大战里,我杀死了他们的镇国大将军,获得了皇上的赏识,被破例封为将军。”
“那年我十七岁,是大唐建国以来最年轻的的将军,那次之后王府终于开始重视我这个庶出的孩子,回去以后父王百般呵护,由于多年来家里的香火不旺,剩下的六个王妃再无子嗣,我又到了该受封爵位的年纪,父王无法才将我上报朝廷,称我是下任靖阳王府的继承人。”
李玉自嘲的笑了笑,望着芸析道,“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对不对,但事实就是如此,所以我把当初照顾母妃的景儿接到我的将军府,除了每年回去拜祭母妃,其他时候我基本上不回去,至于李晴……”
李括顿了顿,“她的确是个好妹妹,我在王府的日子里,只有她不把我当外人看,凡事都和我说,萧风走后那一段最艰难的日子里,都是她偷偷跑到院子里来陪我。”
“所以我说我很孤单,除了头上这两名朝廷根据皇族规定派的两名暗卫,真正不为利益和我交往的,只有萧风和晴儿,后来我才知道萧家因事触动龙颜,家主被赐死,其他人被送到了掖庭宫,我曾在掖庭宫打听过,也在江湖上四处寻找,可惜十几年来一直没有萧风大哥的消息。”
李玉举起酒壶倒了倒,朝柜前的儒生道,“没酒了,再拿两壶酒来……”
“你呢,可以和我说说你的事么?”
“我?”芸析顿了顿,开口道,“我惨遭流离,来到苏州之后,认识了被当时刺史大人赶出家府的林毅,林大哥对我和妹妹很是照顾,后来吴公子因为搬离飞云寺没了去路,我们收留了他,再后来在林大哥的安排下安葬了恩人,又遇到了惜红姐姐他们,我和惜红姐姐一见如故,与林大哥、惜红姐姐他们成为了结拜兄妹。”
“惜红姐姐喜欢刺绣,林大哥便把所有积蓄拿出来,让惜红姐姐在苏州城里买下了当时的妓楼,成立了锦绣阁,后来又遇到了王家的王公子,王公子对锦绣阁大力支持,并说服家里帮助我们发展锦绣阁,后来锦绣阁越做越大,我也因此受了姐姐们的庇护。”
“再到后来遇到了奴儿,妹妹却失踪了,惜红姐姐生怕我和奴儿也会遭人毒手,便把我们接到了锦绣阁,从那以后我便在锦绣阁住下来,一直到现在。”
芸析淡淡一笑,却见李玉露出疑惑的神情。
“就这些么?”李玉带着疑问道。
“我没什么可说的。”芸析放下筷子,见李玉一脸失望之色,于心不忍,“并不是我不想说,我想你已经打听过我是事,我能说的,基本上你都知道,至于那些不能说的,我怕我说出来你会杀了我。”
李括失声大笑,亦不反驳,拿起儒生拿来的一壶酒,继续喝着,“不说也罢,不过我很高兴,你是第一个能坐下来听我说故事的人?”
“除了我,其他人你也可以说,只是你不愿意说罢了。”
“说的对,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想和你一个人说。”李玉尴尬的笑了笑,又饮了一杯酒。
“当初来我家拜访的那位爷爷,就是现在的鲁王,后来我才知道他在朝中被人打压,迫不得已才和小辈们来往,以设法提高自己的声誉,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帮了我,我从军是时候也在他的麾下待过,他对我很是照顾,所以到现在我都很感激他,不过他一直把我当做小辈看待,很多事情还是因为家族利益,所以对我来说,他只能是长辈,而不是朋友。”
芸析沉吟许久,想起当初在金庭的时候李括身边有个叫做西风的,李括好像说过,西风是从掖庭出来的,李括对他也极为亲密,不像是一般的主子和仆人。
“你口中的萧风……”芸析顿了顿道,“若我的猜测是对的,你可以去问一问李括,他可能知道一些消息。”
“你说什么?”李玉顿时坐正了身子,三分醉意霎时全无。
芸析一惊,看来这位萧风对李玉来说真的很重要。
“可以去问一问李括,也许他知道一些消息。”芸析重复道。
“真的?”
芸析点了点头,“当初我在金庭遇到难民袭击,是李括救了我,我记得当时他身边有个暗卫叫西风,看起来两人的关系并不只是主仆关系,反倒像是兄弟。”
“萧风大哥是李括的表哥,比李括大一岁多。”李玉出声解释,微微沉吟,起身道,“谢谢你,我现在就去找李括问一问。”
“不必。”芸析淡淡回了一句,随即道,“公子请便。”
李玉趋了一礼,快步朝门外走去,刚踏出大门的脚又收了回来,带着些期冀道,“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吗?”
芸析一顿,倒是没想到李玉会问这种问题,“算是吧……”
“谢谢……”
李玉由心说了一句,随即踏出房门,几个闪身便消失在月色之中。
芸析心底也不是滋味,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李玉看似风光无限,可在外人眼里,又有几个人能看到这风光背后的故事,今日李玉若是不说出来,就连芸析也会依旧把他看做显耀的贵族,而不是能够心平气和坐下来说话的朋友。
“孤单么……”看着李玉消失,芸析心中也不是滋味,推己及人,她周围牵扯了太多的利益关系,若说能够生死患难的朋友,她还真想不出几个。
思索之间,芸析听到一阵滴答滴答的脚步声,抬头望去,戚书梦和任无趣正并肩而立朝下走来,戚书梦依旧一袭绿衣,莲步轻移,脚下的裙摆无风自起,颇有飘飘仙子之风,反观身旁的任无趣,衣衫不整,左半张脸一片淤青,右半张脸肿的那一块还带着不深不浅的手掌印,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就像是一朵鲜花插在了那啥上。
看到这对冤家,芸析沉闷的心情倒是放松了些,迎上前去望着戚书梦道,“妹妹可要好好感谢你姐姐,你看看,郎情妾意的。”
“姐姐说什么呢?没羞没躁的。”戚书梦嗔怒一句,脸上出现一抹嫣红。
“哟哟,跑了和尚忘了庙。”芸析打趣一声,故作幽怨的叹了一口气,“我这媒婆啊,做的也腻不称心,好好的一对姻缘,到我这儿连个谢字都没有。”
“那啥,圆圆姐,改天请你吃饭。”
任无趣谄谄笑着,红肿的脸笑起来就跟街头唱戏的戏子似的,芸析忍不住笑出声来,继续打趣道,“吃什么饭,姐姐要和喜酒。”
“没问题,没问题……”
任无趣刚刚出声,腰间突然传来一股剧痛,戚书梦的小手早已不留情面的撕扯过去。
“姐姐还没吃饭罢?”戚书梦看着桌上并没有怎么动过的饭菜,转移话题道。
芸析犹豫片刻,方才光顾着听李玉讲故事了,饭菜根本没吃多少,现在感觉肚子的确有些饿,便开口道,“还没吃呢。”
“那坐下来一起吃吧。”戚书梦拉着芸析走到一张空桌旁,带着命令的口气朝任无趣道,“衣服收拾整齐,去后堂和各位师兄一起弄些饭菜来。”
“哦……”
任无趣应了声,转身朝后堂走去。
“这情人和伴侣就是不同,刚才还吵吵闹闹互相捉弄来着,这才过了几个时辰,就被制服得体体贴贴的。”
“瞎说什么实话。”戚书梦幽怨一句,望向芸析,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