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护随道,“主子,这浮云山乃是咱大梁与南晋的交界处,穷山恶水之地。眼下我们就处在南晋的地面上,云塘江离这里不过五里……”
主仆几人在说着话。
这时候,不远处的山林中传来嘈杂的喊声,还有混乱的脚步声。
有下人已前去打探了一番,回来报道,“主子,好像是南晋的官兵在追逃,咱们要不要避一避?”
不远处的林中,传来不小的动静。
“站住!”
“抓住她!”
身后不断传来追喊声,新月提裙敛带,正踉跄着穿过茂密的灌木林。
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他们追上!
她不要去北梁!
然而这一身繁复的衣裙在林中很是不方便,脚下一个踉跄,新月公主摔了一个跟头。
待她爬起来后,后面的追兵也跟了上来。
树林尽头,赫然出现一条湍急的江流。
新月看着茫茫的江水,一股走投无路的悲怆感袭来。
身后的追兵缓缓围过来,叫嚣着,“看你还哪里跑?!”
“公主还是乖乖地跟我们回去吧!”
新月望着面前助纣为虐的士兵,倏然笑出了声。
几个追兵顿时面面相觑,很是疑惑,“公主笑什么?”
新月牙缝里迸出几个字,“笑你们痴心妄想!我新月死也死在南晋!”
说罢,她折身跳入茫茫的江水中。
新月落水的那刻,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个旱鸭子。
来不及扑腾,无边无际的水已涌入自己的口鼻、眼中,连呼喊都喊不出来,咕噜咕噜,她一连喝了好多的水,绝望地往水底沉去。
下坠的身子忽然被一只手臂捞住,她试图去抓住这个救命稻草,却早已没了力气。
“哗啦”一阵水声,身体被捞出了水面。
她湿漉漉地趴在了一面光滑的石头上。
胸口连压了几下后,新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模糊的视野里,仿佛看见一位白衣公子,面带银色面具。
她试图去辨清楚些,却只看到面具后那一双沉静如湖的深眸。
她觉得脑袋很疼,终于,视线再次模糊了。
昏昏沉沉中,新月仿佛觉得自己被人打横抱在了怀中,那人的怀抱很宽很温暖,正是秋日,着了水的她总觉得冷,故而下意识地贴着怀抱紧紧的。
迷糊中,她隐约听见有人说:“主子,那几个人怎么处置?”
然后一句低不可闻的声音,“沉江。”
后来,新月就彻底地睡着了。
“主子,这是那位姑娘掉落的。”
白衣男子接过下人递过的玉佩,拿在手中,眉头微微锁起。
这枚玉佩看似普通,却委实不普通。
他拿着这枚玉佩走进了寝室,榻上的姑娘正眉头紧闭,昏睡中一副痛苦的表情。
他将那枚玉佩放回了她的枕边。
忽然,病榻上的她开始急促的摇头,并说胡话,“父皇、父皇……”
他心头一惊,却并不感到意外,情急下只得握住了她的手安慰她。
那本是一只纤细白嫩的手,养尊处优,却意外的一处疤痕。
渐渐地,榻上的人儿安静下来。
他眉头微缩,已隐隐猜到她的身份。
几个月前,南晋太子阴谋造反被废,随后晋朝皇帝忽然驾崩,三皇子姬渊继位,大权落在胡太后手里,四处追逃废太子党羽。
北梁趁机向南朝提出划分争议边境领土,南晋新帝仓皇议和,并答应将一位公主嫁往北梁。
这时门外传来一句,“主子——”
抬首望去,只见随从正端了药站在门口,他起身走过去,亲自接过了药碗。
迷糊中,新月隐约觉出药有人在给自己喂药,甚至还为自己擦掉腮旁的药汁。
那样温柔的动作,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父皇照顾自己一般。
可又隐隐的不对。
这人身上有淡淡的气息,青莲一般好闻。
这个人是谁啊?
隐约中,那人又为自己号脉,似乎是个大夫。
新月醒来时,陌生的房间,只有自己一人。
这时,珠帘响动。
新月身体蓦地一紧,抬首看向门口,只见一绿衣姑娘走进来。
这姑娘长得很清秀,一看就不像是山野村姑,她笑道,“姑娘你醒了?”
新月问,“这是哪里?我怎会在这儿?”
“姑娘莫紧张,我叫青萝,是我家公子救了您。”
新月这才隐约记起落水的事情,连忙起身行礼,“多谢救命恩人!”
青萝走过来扶起她,“姑娘身上还带着伤呢,别急着谢,要谢也要谢我家公子啊!”
“你家公子在哪,我想当面谢谢他。”
青萝笑道,“都说了莫急,我家公子啊,他现在不在这儿,临行前他让我照顾好姑娘的伤,您落水的时候伤了头。”
这是一户山庄,环境倒也清幽,但新月养了两日就急得不行。
临逃出来时,是阿珠掩护自己先离开,她说,她随后与阿发逃走,在镇上会合。
不知道他们逃出来没?
思前想后,新月便对青萝说,“多谢姑娘这两日的照料,可我还有点急事要办,只怕等不到那位救命恩人了。”
“那怎么行啊?!”青萝很着急,“公子临行前嘱咐了青萝,若是我这么让您离开,公子肯定饶不了我!求您了,能不能再等两日,我想公子应该快回来了!”
新月没法子,只得先答应了。
天还没亮。
新月留了一封信函,信上说,等不及恩人回来,但是她新月绝不会忘恩负义,以后有时间定会报答恩人。
想了想,空口无凭,便掏出了一枚玉佩。
这枚玉佩乃是太子哥哥送给她的,自己女扮男装出去时缺一块佩玉装饰,太子哥哥便顺手解了他腰间的玉佩给了自己,这玉佩乃是皇兄微服出外时常佩戴的。
新月把自己珍视的玉佩留下,趁着天不明,攀了墙头离去。
之前她都打听过了,这儿山区离着附近的镇子也不远,她准备去镇上打听一下消息。
秋露甚重,打湿了新月的鞋面,脚踝处作痛。
她低头,摘掉了刮到裤角的荆棘。忽然,传来一句清润的男声。
“姑娘,准备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