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端木崖原本是得了萧誉的暗示,想让这公主聪明反被聪明误,不曾想,这公主的丫头这般厉害,当即给他老头子扣了这么大的帽子,端木崖吓出了一身汗。
事关新王妃的清白,他可不敢为,免得老来不保。
端木崖仓皇开了两服药离开。
傍晚时分,萧誉喝了药,听了端木崖的回禀,略一沉吟,面上不动声色。
“既如此,让王妃先歇着吧。”
端木崖自知王爷城府颇深,脾性温和,早就猜到这样的处置结果,便告辞出来。
云岚端了药膳而来,一面絮絮道,“说起来也怪奴婢没和王妃解释清楚,王妃哪里知道王爷是因担心她受宫里的责难,她竟然想到装病的可笑由头,也未免失了一国公主的体面吧。”
萧誉正拿汤勺搅动着汤,闻言,手中的勺子一顿,再抬首,眸色蕴沉,“你可记着,她是这王府的主母,论体面,也该是江陵王府的体面。”
语气不紧不慢,却让云岚一惊。
她本以为王爷对这个抓阄公主并不喜欢,否则也不会以病拖婚,却被宫里逼得以公鸡代拜,硬将这场大婚办成了京城的笑料。
反观王爷倒一直心态颇好,不为外头的流言蜚语影响。
此时云岚小心的应了,“奴婢知错了。”
萧誉抬首,见她颇是紧张,反倒微微一笑,“不必这么紧张,本王没有责怪之意。后日王妃入宫,柳娘她们可准备好了?”
云岚道,“回王爷,已经备好了。”
一大早,新月为今日入宫的装束忙碌,毕竟父皇驾崩不过数月,她并不想穿这些大红的衣裳,最后总算挑了一件苏锦华裳,端庄不失丽色,又配了繁琐的发髻和艳丽的红妆。
阿珠扶着自己出来时,新月往旁边看去,没瞧见别人,便问春香,“王爷可是另乘轿辇?”
“回王妃,帝后体谅王爷病体,特免了王爷前去觐见,只宣王妃一人前去。”
新月瞠目结舌,这新婚夫妇婚后第一次入宫,竟是新妇一人。想到之前自己都和公鸡拜了堂,今后种种意外恐也不稀奇。
这时候,旁边走来一人,正是那个云岚姑娘。
“王妃且慢,奴婢带了王爷的几句嘱咐。说王妃不必太紧张,只须谨记江陵王妃身份,依礼行事即可。”
这是提醒自己别丢了他江陵王的体面吧?
新月噙着冷笑,“劳你家王爷惦念了,还是让他养病得要紧。阿珠,我们走。”
云岚吃瘪,却又不能与王妃起冲突,只看着那里去的车驾,分明是愤懑。
玉砌的建平宫阶下,侍女们都只是退在原地候着,新月要一个人走过一大段宫道,才能到达建平宫的长信殿。
宫道上自有一些或经过或做活的宫人,因新月这一身衣裳,自然被人注意到。
“那就是江陵王妃,生得标致,可惜了啊……”
低声议论的有宫娥,也有太监。
“听说江陵王病重下不来榻,这王妃与公鸡拜了堂。”
“难怪只有她一人前来,想来这王爷委实病得不轻。”
旁边有人开始嘘声,“秦王来了……”
不知谁传了一句,适才还站岸上看热闹的宫人,此时却如同避瘟疫一般散得真快。
新月略怔,抬首看去,前面一人身形伟岸,玄色的蟒袍行动间飒然生风,老远就觉得气场不小。
旁边的人乃是清瘦的赵王,新月只做都不认识,此时略略俯首,想让他们先行。
那秦王萧烨乃是皇帝的同袍兄弟,战功在身,素来傲慢,向来宫中除了太后和帝后,他都看不在眼里,故而起先他没瞧见这新月。
倒是赵王萧启见了新月略一怔,如此这秦王才注意过来。
这南朝女子的秀美,和北朝女子的美到底有所不同。故而在见到新月的容颜时,眸色分明一动。
上回宣元殿,帝后为青云公主择婿时,秦王还在边地并不在场,但是赵王在场。
赵王一笑,“怎么公主不认识本王了?”
新月只得行礼道,“青云第一回见王爷,失了礼数,还望见谅。”
萧烨便问赵王,“她是谁?”
“老十一新娶的王妃啊。”
新月见此人不善,便道,“妾身见过诸位王爷。”
那萧烨恍然想起来了,面上呵呵一笑,“原来你就是那个抓阄抓了老十一的南国公主。好一个小美人,倒便宜了老十一。”
话里没一丝为兄长的尊重,新月沉脸道,“皇后娘娘诏我前去,本公主失陪了。”说完就错身离去。
新月的行为在秦王看来,是清高不把他放在眼里,这让他萧烨很不爽,于是忽地伸了手臂横在了她的身前,“本王让你走了吗?”
那赵王慌忙拉过来萧烨,对新月道,“秦王不过是说笑。”
新月当下心慌,自是什么也没说赶紧离去。
赵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这才道,“老七,她可是江陵王妃啊。”
“本王还怕了那萧誉不成?”
“你我兄弟面前说笑尚可,且不要传到皇上和太后耳中。”
先帝在时,太后那时还不是皇后,只是德妃,这十一皇子自幼丧母,养在德妃膝下。宣元年间,燕贵族起乱,十一爷因此落下残疾,太后也一直自责至今,否则以一个双腿残废的皇子怎会封王?
“若当时大殿上,是我等兄弟求娶这公主,我看皇上未必会答应。可见,皇兄还真是看重这十一弟。”
谁人不喜美色公主,却奈何她是皇帝不想要的女人,诸王只得请辞,包括赵王。
那秦王却哈哈笑起来,言语里满是讥讽,“好一个看重啊!只怕这老十一辜负了皇兄的心意,再美的美人,他也只有眼福罢了。”
秦王这是在暗指一直以来的传闻,江陵王之所以迟迟不娶妻,是因为他重疾在身,不能行男女之事。
赵王呵呵一笑,“老九,你可打住啊,这边上就是长信宫。”
二王言笑着,顺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