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怪异来自于玉书近乎完美的表现,可为何在昨日,她却表现得那么张皇,审问没有开始,她就表现得如此害怕,让自己救她。
她看向阿发,“当初是你从后庭带回的她,以你的了解,玉书是个什么人?”
阿发此时也变得有些谨慎不敢随便言,“回公主,当初……当初玉书姑娘是个聪慧而热心肠的人,她几次帮助奴才,还为掖庭其他姐妹代过受罚,奴才见她人着实好,便想着有一日带她出掖庭。”
“所以当江陵王将你从掖庭弄出来时,你私自带了她出来。”
“奴才知错了!公主息怒!”
“我并未生气,毕竟当初是我觉得她可怜,才留下了那丫头。今时既然她已经是我新月公主的奴婢,我自然会袒护一些,但是我也不至于糊涂。齐铭此人虽然冷酷,却并非昏聩,若他没有证据,断不会就关了我的丫头。”
阿珠点了点头,“若真是如此,不知玉书与那刺客什么关系,还有那刺客到底什么身份?”
新月没有说话,沉默了会儿,离开。
话说这宅院并未有牢房,不过是后院马棚附近有个石房,里头甚是寒凉,玉书此时遍体鳞伤,就被关在这间房子。
新月前来看的时候,玉书正蜷缩在地上有些发烧。
闻听公主前来,玉书一骨碌爬起来,“公主?您来救我的吗?!”
说话间已经是泪流满面,凄惨哀婉。
新月的脸色有些尴尬,只握住她的手,见她手臂上的伤痕明显之前被鞭笞过,也不由得心疼。
“玉书,你先听我说,别激动。”
那玉书的情绪果真就平稳下来。
“齐铭给我看过你的供认,说在你的住处发现通谍用的药水,此药水用来写字,字迹干了便可消失,还发现了用来传信的半条字条,其上是特定的字符。”
“奴婢不知道那些东西是哪里来的!或许是有人陷害我,故意栽赃啊!”
新月叹了口气道,“就算我相信你,可江陵王的人不会信的。若他们认定你是细作,只怕会一直折磨你。”
“你仔细想想,可有什么能证明你与那刺客没有交往?”
就因为当晚玉书在门外徘徊,才被齐统领认定是为刺客望风和打掩护。
“仔细想想——”新月殷切的希望她想起什么。
玉书只是哭哭啼啼,不停地摇头,哀道,“奴婢无法证明自己,种种迹象都是指向奴婢,可是奴婢绝不会害公主啊!”
新月扶了扶额头,愁得很,“你得设法自证清白啊,哪怕想起一点线索也好,否则,就连我也难以说服,更别提让本公主替你主持公道。”
玉书顿时露出绝望的神情,摇首道,“奴婢自证不了清白,看来只有死路一条了。若是奴婢死了,就请公主将我存在阿珠包袱里的东西取出来,烧给奴婢。玉书希望死后魂归故里,公主你能帮我吗?”
新月不由地蹙眉,心思道这玉书的口风果然紧得很,宁死也不愿认错,还试图扯什么死的活的来混淆视听。
于此,她不悦道,“你不肯说就算了,扯什么生死凄凄惨惨!”
新月回去后,一直在思考,玉书到底是不是细作,如果是,她会是谁的人?
南晋胡太后的人,还是谁?
阿珠迎过来,“公主,玉书怎么说?”
新月闷闷不乐的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阿珠斟了茶端过来,见公主的衣服有些弄脏便道,“让阿珠帮公主换下这件衣裳吧。”
新月这才发现,自己这一趟去得不小心,下裙上有一大块污渍。
房间里,阿珠帮新月系着新衣服,一面将一边换下来的脏衣抱起来,“奴婢这就去洗一洗。”
新月看见阿珠抱着自己的衣裳,忽然记起什么。
“阿珠,你先别走!”
阿珠回过头来,看着自家公主,只听公主道,“玉书可有东西放到你的包袱里。”
阿珠仔细的想了想,“确实有一件,是条绣帕。”
“她为何让你保管?”
阿珠面上露出疑惑,“她并非让我保管,而是说送给了奴婢。”
“送给你的?”
阿珠点头,“是啊,就在前几日。”
新月的思路就定在了这里,阿珠不解的看着公主在那发呆,“公主,发生了什么?”
过了会儿,只听公主道,“你速速找出来那条锦帕!”
阿珠不敢怠慢,忙得撇了公主的脏衣,跑回房间,解开包袱,找到了那一条锦帕。
“公主,就是这一条。”
一面说着交给了公主。
“她好好的为何送你锦帕?”
“玉书说我们姐妹一场,她从未送东西给我,这个是她亲手绣得帕子,便送给了我。”
帕子上只绣了一朵合欢花,并无别的,手艺也不佳。
新月将这个绣帕拿在了手中,反复捏了捏,没觉出什么来。
忽然脑子里闪过一道光。
对!
“阿珠,你去端一盆水来。”
阿珠照办。
新月看着眼前的一盆水,脑海里浮现出齐铭在玉书房间里搜到的药水。
于是,她将眼前的锦帕从水中湿了一遍。
过一会儿,水中的颜色变蓝。
“奇怪,明明是洁白的帕子,怎会发蓝?”
新月不说话,拿着湿润过得的锦帕,走到炉火跟前,不多时,帕子渐渐烤干,其上却开始显示出密密麻麻的几行字迹来。
阿珠认识的字不多,却仍旧是一惊。
因为帕子上提到了三个字:柳雍。
之前在京城王府,她刚认识了柳雍二字。
再看公主的面色也是陡然大变。
“公主,上面说的什么?”
新月不说话,“玉书平时可有什么人来往?”
阿珠使劲想了想,“阿珠平时没怎么注意,好像没有。”
“那她可有夜起的习惯,或者独处的习惯?”
阿珠这么一想,便点了点头,“都被公主言中了。在王府时,玉书还曾挎着篮子为她逝去的母亲烧香,被阿珠撞见一回,因觉得也算人之常情,虽不合王府规矩,阿珠也没提及。”
“看来是真的了。她将帕子故意留给你,本就是打算有一日将此事透漏给我。”
“到底何事,公主?”
“玉书说,柳雍没有死,她一直与柳雍有联系。”
“玉书怎么会柳雍有联系呢?”
“董少府与柳府有来往,玉书虽是少府家的庶女,也极可能认识柳雍。那夜的刺客就是柳雍,他只是想见见我。”
“奴婢不明白,柳雍既然活着,为何早不来见公主,却要尾随路上,偷偷偷摸摸的来?”
阿珠抬首,见公主表情分明是闷闷不乐,“现在知道柳大哥还活着,可公主为何还怏怏不乐?”
“阿珠,你可想过,为何柳雍活着却只能当个死人?为何他无法光明正大来见我?又是谁要阻碍他来见我?”
阿珠见公主失望难过的样子,脑子一时开窍了,“公主您是说——王爷?”
最后两个字,阿珠说得很轻,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阿珠本来已经对王爷黑转粉,若此事为真,显然将她打击得不轻。
“是帕子上说的?”她又不甘心的问。
新月摇首,“没有,是我自己有所怀疑,当初柳雍的死甚是蹊跷和突然,我早就该想到定有阴谋,如今连你都猜得出来。难怪玉书咬牙不说出刺客的身份,如若她说出柳雍的下落,只怕她和他必死无疑。”
“你先去叫阿发为我寻一套下人的服饰。”
是夜,阿发终于趁夜偷拿了一套干净的下人衣裳。
阿珠闻了闻还是有股味道,“这能穿么?”没想到公主却一把接过来,吩咐道,“阿珠,你要留下来为我作掩护。至于阿发,你要为我弄一匹马。”
“公主,您要去哪儿?”阿发问。
“去碧落山。”
原来,帕子上说柳雍在碧落山附近。
玉书也不知道太子哥哥的内情,如果自己想知道更多,就必须亲自去问柳雍。
新月并不知道温泉馆坐落的地方,叫做碧落山。
碧落山脉如今有些小名头,皆因山涧地下有地热泉,之前,不为外人知,后有当地权贵依山建造了温泉馆,尤其入了冬,这温泉馆可谓一佳处,便有各地士族阶层前来小住,然后相应的设施和服务也应运而生。
玉石的温泉池热气氤氲,视野不清的水面,空气中有淡淡的药香气息。
忽然,一阵哗啦的水声作响,温泉当中一男子猛地窜出了水面,背对着,压根看不见模样。
只有裸露的挺直后背,右侧有一处刀疤,触目惊心。
后面而来的侍婢有看了一眼的,赶忙低下头。
水花溅起时,男子已经从近处屏风抽了一条墨色丝缎披风,披风在空中划出一个扇面的弧形,然后哗地一下,如同披在了身体。
长长的墨披曳地,将男子的身体裹了起来,越发显得男子的身材修长而挺拔。
来不及看见他的容颜,一顶银质的遮面已经扣在了脸庞上。
墨色的长发此刻有些湿漉漉的垂下来,胸前的披风半敞,露出发达的胸肌。
凌厉的目光穿过面具,环视了一圈,所有的侍婢皆跪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不敢抬首,更不敢直视。
直到听见一声落座的声音,侍婢才跪着前来,为他小心地更衣穿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