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春日暖阳融融,容易让人困倦。
不一会儿,年少的江陵王妃就依在椅子上睡着,手上还捏着一块未吃完的点心。
睡了不知多久,新月忽然一个激灵的醒来,见身上盖着一个波斯毛毯,正要喊阿珠,却忽然瞥见房间里多了一个男人。
新月惊出了一身汗,这才搓眼睛,看清楚人。
萧誉一身修身的月白色锦袍,微微弯着腰,执笔凝神在作画。
他腰间挂着一块暖玉佩,玉佩的穗子随着他身体的移动微微摆动。
新月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见他画得认真,便也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画上,乃是一棵姹紫嫣红的杏花树,低矮的树干上,有个粉衣丫头躺在上面,面上还举着一张白帕。
新月吃了一惊,这画的不是她吗?
再仔细看,见杏花树的高枝上坐着一个白袍少年,正将花瓣撒向下面的粉衣丫头。这画得不就是萧誉自己吗?
画面还没作完,萧誉正以丹红点画杏花的花瓣,一片片的飘落下来,不过是举重若轻的几笔,就栩栩如生,颇有意境。
新月心中啧啧赞叹,面上却吝啬一句赞美。
这时,萧誉目光微侧过来,问道,“你醒了,可是冷?”
新月扁着嘴巴没有答话,只是目光出神的看着他的画。
萧誉微微勾唇,收回他背在后腰的左手,轻轻握了一旁新月的手,不出所料她的手微凉,再看丫头身上披着的薄毯已经萎落在地板上。
萧誉放了右手的笔墨,后撤一步,将她脚跟处的薄毛毯捡了起来,“春日的阳光虽好,到底新睡起来。”再次为她披了披。
只听新月道,“原来王爷是在我的画上添作的画。”
萧誉见她看得入迷,便问,“如何?添得可是不着痕迹?”
新月扁了扁了嘴,心里认同他添了人物后,整幅画生动有趣起来,越发得有意境。
不过她挑得出毛病,“王爷的画技虽在新月之上,可惜有一处画得失真了。”
萧誉静听着,笑问,“还请指点。”
“喏,就是这里。”新月伸手指了画中坐在高高树杈上的男子,“这明明画了个少年,而王爷可是年近三十了。”
说完新月就嘻嘻笑了起来。
萧誉的面色微暗,这丫头又在拿这一点故意损他。
不行,得想个法子。
“快三十了吗?我还以为自己二十出头,正年轻。”
“王爷这辈子哪里还有个二十出头,您都二十七了。民间的人三十来岁,孙子都有了呢。”
话一出口,新月才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
萧誉正寻思如何怼她,这丫头正好给了个机会,他便接过话来,“王妃想得可真够远的,本王还是先打算生儿子的事吧。”
到底二人还没圆房,新月的脸一下子热起来,只支吾找了别的借口叉过话去,“王爷什么时候来的?妾身先给您沏茶去。”
说罢,赶紧转身要走。
萧誉伸手拉住了她,“别忙了,我来了些时候,茶都喝了两盏了,现下已经喝足了。”
新月这才注意到这书案上有一空茶盏,正踌躇着不知如何说话,忽然记起了有些事要问。
“对了,午时王爷可是有事出去了?”
萧誉的态度似有犹豫。
他先将画纸吹了吹,放置一边,这才看向新月的脸,“是军中的事情,太子殿下刚提拔了宋毅为副帅,李勋自是不满,军中难免有些冲突磨合。”
“可是解决了?”
“会解决的,你不用担心了。”
新月大约能猜到的是江陵军中可能起了一些冲突,但想到萧誉这么快回来,想来事情不是多么严重。
“萧铉他,不,是太子殿下还没回京吗?”新月似乎有几日没听见萧铉的动静。
萧誉看了她一眼,“还有几日。大约要等到王元帧问斩之后吧。好了,我们不说这些,还是谈谈别的,免得辜负了如此春色。”说着已经暧昧的拢过新月的腰肢。
新月低头抿唇偷笑,明白萧誉所指的什么,推开他的怀抱,几步走至窗前,窗外春色满园,只可惜已是日迫西山,临近傍晚了。
她叹了口气,又回头望过来,问,“萧誉,你晚上还有事吗?”
萧誉走过来两步,看着她,“无事,陪你用膳,然后赏月。”
新月喜上眉梢,“那我让人准备吧。”
“指望你?已经准备了。”
月色如水,照亮了大地,春风徐徐,已经不似前几日的微寒,拂在脸上舒服。
选了敞亮的亭阁,置了晚宴,燃了烛光,侍奉的丫头在亭阶之下,只有二人在那临月亭用晚膳。
萧誉将手上的酒杯递给了新月,“这便是杏花酒。”
新月接过来就喝了一小口,清冽淳厚,却忽地咳嗽起来。
萧誉便又递了茶杯润喉,一面又给她布菜,介绍菜名。新月遇见自己喜欢吃的,也会夹菜给萧誉,“萧誉,你尝尝这个,真不错。”
萧誉因手中在斟着酒,便张口接了新月夹来的菜,没有下人在边上,二人看上去更加的恩爱随便。
萧誉见新月吃得差不多时,就建议她少吃些,新月抿嘴,“我知道王爷讲究吃七分饱,可你不说晚上还要赏月赏花吗?吃多些没关系的。”
待撤了席后,新月回到了睡房,正打算换件衣裳继续与萧誉一起赏月去。
这时,秦昭进来,“王妃,沐浴的温泉已经备好了。”
新月讶然,“这儿有温泉?”
“回王妃,这后面的浴池引得是温泉水。”
新月点头,心里道,难怪要来这山庄,原来果然是不错的。
在秦昭带领下,新月来到了浴池门口,忽然记起什么,“王爷在哪里?”
秦昭不说话,先推开了门,“王妃,您且去吧,里面沐浴新换的衣裳都备好了,王爷正在等您呢。”
什么?新月脑袋懵着,门已经从外面关了。
倏然密闭的空间,让新月还爬起来。
她从里面赶紧拍门,“秦姑姑,秦姑姑开门啊——”
身后传来温和的一句。
“别怕。”
房间里走出来一人,正是萧誉,“月儿,到这儿来。”
他正穿着一件绵长的常服,新月站在远处就是不动,萧誉只得过来牵她。
“你好像有些不开心。”
新月咽下了气,才道,“王爷说好了赏月,怎么改了主意?”
“陪你泡温泉,然后聊聊家常,不更好吗?至于赏月,不耽误。”
新月想,或许是萧誉想让自己感受一下这温泉的效果,便默许了,只是有他在身边,这沐浴温泉总有些不便。
萧誉伸手牵过她的手臂,“来吧。”
新月由着他牵着,只见他走至一个推拉门,门来开,里面有氤氲的水汽。
里面掌着烛光,竟是犹如温泉馆一样,无论景致,还是配套,皆独具匠心。
新月看萧誉准备宽衣的动作,忙道,“还是我先泡吧。”
她目光看向萧誉,那意思很明显:王爷能否先回避一下。
萧誉定睛看了看,笑道,“你确定?这儿你可并不熟悉。”
“王爷可别小看我。”
“那好,我先外面看会儿书。”
新月见他拉开了推拉门,自己则亲自目送他走了出去,才放心的关闭了推拉门。
四周看了下,见灯光如昼,便自行吹灭了一盏灯,然后开始宽衣解带。
萧誉这边走了出来,寻了一旁的矮榻坐下,其上有个茶几,放着一本闲书,便百无聊赖的掀了几张看看,注意力却无时不在隔壁。
似乎那丫头熄灭了一盏灯,他嘴唇微勾,待听见有下水的声音,这才舒心的笑了。
他放下手中的闲书,眉目间微拧起来,他又在琢磨军中饮酒后发生对峙的事情。此事只怕惊动了太子,他担心引发连环变化。
目光看向里侧,有氤氲出来的雾气,他记起答应了新月今夜陪她,为了今晚,他早在十日前就在做打算了,也做好了安排。
这圆房的事不能再拖了。
以手揉捏了眉心,少顷,他扶了膝盖缓缓的站了起来,他的膝盖尚且不能如常人那么灵活,有些弯曲直立的动作并不能过快。
走近推拉门,门里传来哗啦的水声。
他复又推了另一扇门,原来这温泉并非只一处,而是备有两处,就在隔壁,因是推拉设计的门,故而外面看不出来。
萧誉原本就考虑到新月的反对,所以在年初重建时,才在卧房后依山泉而建了温泉沐浴池,起初乃是一个泉池,后来才中间设了玉屏风,将泉池一分为二,左右两门。
新月并不知道这些,此时在水里暖洋洋的泡了会儿,见那门始终都是紧闭的,心里头虽然感到安心,但同时却有微微的失望。
真是个大傻个,难怪大把年纪才娶媳妇。
新月猛地敲了自己脑壳一下,乱想什么乱七八糟。
沐浴了会儿,担心萧誉等得着急,新月便从温泉里钻了出来,寻了池边衣架上的沐浴袍子披在了身上。
只是往上迈台阶的时候,忽然脚下一滑,身体后仰,“啊——”
新月口中呼出一声,跌入了水中。
刚一落水,新月因不会游泳,呛到了一口水。紧接着身体似乎被人从后拢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