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总管可是知道鸿宁殿三字为谁题写?”
周辅抬首瞧见,那鸿宁殿乃是江陵王亲笔所题,于是笑道,“是周辅多问了。王妃焉能不识得王爷的字迹?”
新月不由地蹙眉,果然是萧誉题写。
只是,没记错的话,昨夜她才和萧誉提及此事,他怎会来得及为匾额题字?
“王爷何时题写的?”
“回王妃,早上王爷让人叫老奴前去他的书房,纸张上的笔墨尚未干,周辅猜想王爷是才题写的字。”
原来他一早起来,做了不少的事。题写了匾额,安排了事项,才出城亲迎太子一行,心中感慨他的能干,却又为萧誉担忧。
“尽早的制作好,替换上去吧。此事不必声张。”
周辅虽觉得仓促,却不问缘故,只道,“是,王妃。”
新月离去了一段距离,忽然记起什么,对周辅道,“打听着点。东府那边若有什么消息,尽快告知于我。”
“王妃放心。”
新月回去后,见青衣正在那绣着针线,其上绣得鸾凤,便忽然想起自己那蹩脚的女红,遂上了心。
“青衣,你可会绣帕子?”
青衣笑道,“王妃想绣什么样的都可以,只要您不嫌弃奴婢的手艺,奴婢就荣幸得很。”
新月拿起青衣绣得青鸾看了起来,这时阿发跑过来,“公主——”
“可是有东府的消息?”
先前阿发被她派出去打探消息。
“公主那般担心王爷,怎生今日不出府瞧瞧去?奴才从街上回来的,公主猜阿发听见了什么?”
阿珠啐道,“什么话就说呗,钓什么胃口!”
“今日江陵城百姓都沸腾了,光王府卫军就出动了千人。太子殿下骑着高头大马,驾临江陵城,安平大街两边都挤满了人,都是为了看太子殿下的,原来王爷是为了迎接太子殿下啊!”
新月有了精神,“可是看到了王爷?!”
阿发摇头,“王爷乘坐车里,奴才只瞧见了车马。”
“噢。”
新月漫不经心的应了声,兴奋显然已过,继续拿过青衣的针线看了起来。
萧铉前来,她自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大的排场,只怕是萧誉的安排吧。
“对了,东府那边还来了消息,说是王爷今晚不回西府了,说要宴请太子殿下一行。”
看来,萧誉今夜又要喝酒了。
新月终于放下手中的针线,发了会儿呆。
许久之后,才道,“嘱咐膳房,做些可口的养胃粥,一会儿给王爷送过去。”
青衣收起了针线,笑道,“奴婢这就去。”
夜晚,新月饭后睡不着,便让那青衣过来教自己绣帕子。
“王妃要绣什么?”
新月便道,“玉兰花吧。”
阿珠一旁笑道,“是王爷用的那类吗?”
新月见阿珠猜了出来,便否认道,“谁要绣他那种?算了,本公主才不绣什么花花草草,要绣就绣什么猫儿狗儿的。”
青衣和阿珠皆都不可置信的看着王妃。
如此新月越发得意,“那就绣个狸猫,或者一双玉兔吧。”
青衣为难道:“奴婢没绣过那些。”见王妃失望,青衣又道,“若是王妃有画样子,我倒可以绣一绣。”
新月笑道,“这不难办。我给你画一幅便是。”
“王妃会画画?”
青衣惊奇,她记得丫鬟们传言,王妃是琴棋书画样样不通。
“那是自然,画不十分好,却还是凑合的。”
说着就让阿珠给她铺纸研墨。
一个时辰后,新月看着纸张上白猫笑了,“我好久不拿画笔,虽不甚满意,却也是我的真实水平。”
新月打了个呵欠,对阿珠道,“拿给青衣吧,我好困啊,这就去睡。”
阿珠拿了画前来,青衣见了画觉得有些似猫似狐狸,凭心而论这画在她看来一般,算不上好。
于是便道,“王妃画的狸猫,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你怎么忘了,王妃曾经养过的那只狸猫啊,可惜已经丢了。”
“那只狸猫没丢啊——”
青衣的话刚说完,立时改了口,“我是说那只狸猫没丢多好啊!”
是夜,正是青衣值夜,她就将王妃那张狸猫画固定在樟木架上,准备时时观瞻,先在白麻上描摹,打算将这狸猫画的结构都铭记于心,再来提针绣画。
青衣灯下用功得久了,眼睛累了,便撩了手上的针线,加件衣裳出去走走。
“听说太子是个英俊的少年,一表人才,可惜我们没能见着。”
“太子天家风采怎是我们做丫头的能见着的?”
“那也未必啊。别忘了咱王爷也是天家的皇子王爷,王妃还是晋国的公主呢。”
“是啊,要论俊颜谁比得上咱王爷,只可惜病体在身,如若不然也不会娶了敌国失宠的公主。”
“嘘,小点声。如今两国交好,再说她已是王妃,王府的主母,小心被她的耳目听见。”
“估计也无人真心做她的耳目。来王府不过数月,就开始精简下人们。我堂哥姨母都被撵了,连周总管也是无可奈何啊。”
“我跟你们说,按理说,王爷和王妃今日一起设宴为太子接风洗尘,乃是顺理成章之事。王妃却自始至终没能一起露面,连东府都不许她前去。”
“知道为何王爷不让王妃前去吗?还不就是因她乃是异国公主,不值得信任。”
青衣听得心惊肉跳,如此闲言碎语早就被明规禁止,却还有人趁夜闲话。
她自知此次王妃让周辅革新府规、精简部门和下人,得罪了不少的下人,便有人趁机挑唆,对王妃私下言语上不满。
青衣有心斥责,却又觉得自己势单力薄,说不定被她们群起而攻之,说自己背叛了园中的姐妹。她原先也是出自后院,还是周辅提拔了自己。
不如明日将近来府中的闲言说与王妃,请她拿决定吧。
青衣转身打算回去的时候,见不远处有灯光过来,没看清什么人,却隐约看见那轮车的轮子。青衣当机立断,再折身回去。
那几个丫头尚且不知,继续在那闲话。
“好大的胆子!”
青衣的出现,吓坏了那几个丫头,却转而见是青衣,却又如青衣所料,并不惧怕她。
“我们当是谁呢,原来是贿赂了周辅入了漪澜殿的红人啊!”说话乃是那秋容。
“你?!”青衣气噎。
“你什么你,从前你还比不上秋容姐呢,如今攀了高枝,连素日的姐妹情都扔了,你那老姨娘都要被赶出去了,你还在这儿为谁说话?!”
青衣提了提气,“你们说为谁说话?!先搞清楚你们站在哪儿,主子是谁!吃穿用度皆在王府,却还背地里嚼着主子们的闲话,编造这些混账话!吃着锅里的干着砸锅的事,你们这些不忠不义之人,别跟我青衣提什么姐妹情分?!”
“少拿大道理吓唬人。更别把屎盆子往我们身上扣,我们什么也没说!”
“还说没说?!王妃待你们仁至义尽,你们却背后说她坏话!”
她们这些丫头也不傻,自然会否认,这些青衣已经料到。
话说萧誉这边入夜归来,恰是听见了丫鬟们的闲话,后又听得有丫头仗义出言,两边里在拌嘴。
旁边陪同的齐铭、周辅已经胆战心惊,却见晦暗光线下,王爷的面色平静如水,毫无所动。
越是这样的平静,越是让人不安。
这王府里有人故意闲话王妃,白日里就有了一出,王妃没有理会,今夜又一出,出乎意外的,王爷的反应也很平静。
此时,周辅更是惴惴不安。
“这丫头又是谁?”
久而不说话的萧誉,忽然开口。
周辅小心趋前道,“回王爷,是漪澜殿里的青衣姑娘。”
萧誉微蹙眉,似乎有些印象。
“周辅,看来这积弊也是已久啊,此番王府革新来得甚好。”
周辅弓着腰,脊背微寒,附和道,“王爷说的是,老奴必会——”
没等他的话说完,萧誉便道,“你退下吧,本王回漪澜殿。”
周辅一直躬着身子,目送了王爷的轮椅离开。
青衣回来时,瞧见漪澜殿外站着几个护随,齐统领守在外面,不少的下人都被撵了出来。
青衣犹豫了很久,终于上前问护卫,“王爷可是回来了?”
那齐铭打量了下她,走过去,“可是青衣姑娘?”
青衣一愣,才忐忑道,“奴婢青衣。”
齐铭微冷的脸微微舒缓,“姑娘可以进去了。”
青衣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并未见到王爷,正四下看去,忽听见那边似有轮椅转动的声音,举目瞧去,才看见了江陵王在轮车上的背影。
青衣小心的走了进去,见王爷此时停留在那画屏前,正在端详那幅不伦不类的狸猫画。
他手中拿了画笔,在那一点点的勾勒,不过须臾功夫就有了美人的模样,再仔细的润色,原本的狸猫此时就变成趴在了美人的手臂上,线条栩栩如生。
青衣几乎是看呆了,都忘了行礼。
“这狸猫画是你的?”
不咸不淡的话传来。
青衣蓦地一怔,忙得跪地叩首道,“回王爷,并非奴婢的。”
本是背对着的萧誉,缓缓转过身,看向跪地的婢女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