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小的在呢,王爷。”
小杜迭声应了,他一直在门口候着,不敢进来打搅。
“你撑我的伞,送王妃回去吧。”
小杜心头讶然,王爷对王妃居然这么关心,想起王妃身边有婢女,便道,“王爷,王妃身边有阿珠跟着——”
但见王爷面色一沉,小杜忙道,“小人这就打伞去!”
门外的云岚见小杜撑了伞出去,这才悄然迈进来。
此时江陵王正靠在窗前,看窗外的园景出神。
窗外还依稀可见王妃的身影。
“王爷——”
云岚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见王爷并没有回头看她,云岚又不甘心道,“王爷,已经以您和王妃的名义备好了寿礼,是否还要为王妃单独备一份?”
萧誉终于淡淡一句,“不必了。”
“那王妃那儿,奴婢如何去解释?”
“本王会亲自解释,免得你又会错了意!”
最后的语气明显加重,云岚登时跪地,“请王爷恕罪,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
“你若有意,那便是离间之罪,本王还会留你吗?”
云岚心中大骇,磕头如捣蒜,“王爷明鉴啊!云岚恁是再糊涂,也不敢离间王爷和王妃啊!”
“你起来吧。本王知你并非故意,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日之事你办事不力,这西苑内,以后你不必来当差了,去后院吧。”
云岚登时哭了起来,“王爷!奴婢知错了,求您不要撵了云岚离开!云岚蒙王爷相救,誓言这一生报答王爷,哪怕做牛做马。王爷病体刚有起色,奴婢在您身边侍奉数年最是知根知底,求王爷给奴婢一个赎错改正的机会吧!”
云岚哭着跪过去,抱着江陵王的下袍痛哭流涕。
萧誉温和的脸终于不耐烦,“够了!”
云岚浑身一颤,登时松开了手。
“不要以为本王不晓得你的心思,今日离去,权且全了你的脸面,后院的下人看在本王的面上不会低看你的。”
话到如此,云岚便知道王爷的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哭求,爬起来收拾了行李离开。
“阿嚏——”
一场秋雨一场寒,新月观赏菊花时连打了几个喷嚏。
陪在一边的玉书捂嘴笑道,“许是王爷念叨王妃您了。”
新月瞪了玉书一眼,“你可别让阿珠给带坏了啊。”
阿珠拿来了披风笑道,“奴婢若真是坏,就不该给公主拿衣裳去了,免得出力不讨好。”
新月笑道,“听听,这就开始一肚子抱怨了。回头,将你们送到那后院拔鸡毛去,看你们还打趣我!”
阿珠忽然记起了什么,“公主,您还别说,真有人被贬去了后院,就是那个云岚姑娘,如今打扫园子去了。”
新月咬了一口桂花糕,不以为然的“哦”了一声。
“公主,您不高兴吗?奴婢可是听她们议论,说王爷是为了王妃才逐了她。”
“是吗,有这事?”
新月故作不知,扁了扁嘴道,“大约是那萧誉早看她不顺眼了吧。”
那阿珠笑道,“也是,她早去早安生,关我们何事?”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玉书道,“公主,那云岚可是非同一般,听闻她本是官宦人家,因罪连九族,贬为奴籍贱卖,王爷心善便赎买了她,给她条生路自由,她却不肯离去,无奈王爷便收留了她,一开始以千金之礼对待,那云岚也尽心尽力侍奉王爷,王爷这次竟能撵她去后院,一定是她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
“谁让她得罪了咱家公主!”阿珠得意道。
新月却没这么得意,反倒诧异的看向玉书,“玉书,你不过才来,居然懂得这么多?”
“奴婢也是听园子里下人说的,便说与王妃您听听的。”
玉书表现得十分恭谨,新月跟着笑道,“玉书你有心了,回头去我账上领些银子作为奖励。”
“公主使不得啊,这本是奴婢该做的,奴婢不会要这奖赏。”
玉书跪地道,态度焦急而谦卑,新月扶起她来,“起来吧,你如此想,新月很是感动。你本也是官宦人家出身,以后你我姐妹相待,不要在我面前称奴称婢了。”
“多谢公主,玉书在家中是庶出,人人捧高踩低,还比不上一个有头面的丫头,幸得公主收留,玉书才过上如今的好日子。公主如此情义,玉书甘愿为奴为婢,誓不敢忘。”
玉书眼圈红了,感激涕零,令人动容,可新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话说大婚以来,江陵王和新王妃一直未圆房,甚至都没住到一处,一开始因为江陵王生病倒也没人说啥,但随着江陵王一天天病好,王府里关于此的议论就多了起来。
其中有传言说王爷不喜欢王妃,也有说南国公主清高自傲,不肯侍奉病弱的王爷。
当阿珠把这话传给新月听的时候,新月一扔手上的闲书,“那好啊,本妃正好要过去一趟,顺带表示一下本公主对他的关怀。”
阿珠成功鼓动了公主去向王爷示好,于是麻利的拿来新衣裳,“公主,您换这一身吧?”
“干嘛换新的?又不出门。”
“公主您有两日没见王爷了,为何不把自己打扮得好看一些?”
“为什么要?”
新月正准备这样出去,又瞧见了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这脚步就顿住了,琢磨了一下又回头问阿珠,“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穿这旧裙子见他,显得不够庄重啊?”
阿珠领会,忙附和道,“对对对,公主说的是,阿珠也觉得不够庄重些。”
新月换了身漂亮的衣裙,阿珠要给她画眉时,新月又断然拒绝,“本公主天生丽质,眉毛好着呢!”
西林苑。
新月脚步很轻,探头进来时,闻到了房间里一股药香。但奇怪的是这香有些不同于以往,仿佛在哪里闻到过,有些熟悉。
房间静悄悄,看来这云岚一走清净许多。
“嘘——”
小杜走出来,朝她嘘声,低声道:“王爷刚服了药歇息,王妃您有事不如择日再来吧。”
新月吃了个闭门羹,但想到这个药罐子又病了,便也不那么生气了。
于是她便道,“哦,小杜,你知道王爷的贺礼是什么吗?”
新月此来就是惦记着贺礼的,毕竟是自己的贺礼,总要先过过关,免得那寿礼不合适,被皇后找到什么错处。说白了她还是信不过萧誉。
小杜发懵,“这个小的还真的不清楚。”
“哦。”新月点点头,“那本公主先在这外面看看,不进去打扰。”
小杜瞟了一眼四处的摆设,还真以为公主想参观一下,便答道,“那王妃您随意吧。”
自从云岚离开这儿后,王妃出入王爷这儿自由了许多。
新月还真是四下溜达起来,她发现这西苑虽不是江陵王常住的,但是西苑正厅一应摆设布局皆都考虑甚周到。
譬如厅间也弄得和暖阁一般,长榻上置有软背的靠座,新月不客气的坐上去,不错哎,盘腿坐着真是舒服。
靠座跟前,梨花木的矮几上有没下完的棋盘,新月在想:这个残王平素都是和自己下棋?
难怪上回想找她下棋呢?
新月托着腮,思忖着盘上的棋路,试着走了几个棋子,完全忘了上回说不会下棋的事情。
这时,有小婢女端来茶点,新月将棋子放了一边,很不客气的接过茶点。
嗯,点心还不错,挺合自己胃口的。
目光越过那些名贵的字画瓷器,忽被那花架上娇美的兰花吸引,没想到在大梁还能看到兰花,且是深秋。
转了一圈后,新月盘坐在榻上,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往嘴里塞着点心,等待还真有些百无聊赖。
不知过了多久,新月忽地醒来,才发现自己竟趴在了矮几上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只是口水淌了一桌子。
肩膀上多了一件上好的毛毯。
新月拿了下来,见小杜恰是过来了,他笑道,“王妃,您醒了?”
“小杜,谢谢你的毯子。什么时辰了?”
小杜摇头笑了,“王妃谢错了人,这大约是王爷给您盖的毯子。您睡了快一个时辰了。”
“这么久?”
新月思路有些断,手里攥着那件毛毯,一时心里乱糟糟的。
“王爷在阁中等着王妃呢,您快些去吧。”
新月透过镂空的隔断看去,果然见某王在那拨弄什么笔墨。
推门而入时,萧誉抬首,看过来。
丫头新睡起来的脸蛋微红、发鬓松散,双眸明亮却无神,站在门口处呆呆的。
他勾唇笑道,“新月,到我这儿来。”
新月的小心肝抖了一下,他竟喊自己的闺名,好像谁跟他熟似的?
这江陵王常常在私下的时候称她公主以示敬意,守着王府的下人又称呼她王妃,至于唤她的闺名却是第一回。
虽然感到不自在,但是新月面上却也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她聘聘施了礼,笑着,“妾身原在想,王爷整日房间里坐着得有多闷,原来在用功呢。”
这话说得委婉,却是笑话他江陵王整日窝在轮椅无所事事,所以只能读书写字。
萧誉自是听出小王妃的暗讽,也不过一笑,“若有王妃研墨,这书写便不会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