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逞强,你身子不适,早些躺下暖和着。”
说完,他转了轮车,在新月的目光下去了外间。
新月愕然站起来,“王爷?您、您——”
她跟了出来,“王爷不宿在这儿了?”
天知道,她巴不得他走。
萧誉回首,眸色温和,“我先看一会儿书。”
“哦。”新月应了声,显然有些失望,然后默不作声的回了里屋。
她只脱了厚实的外衣,然后拉了被褥,几乎是和衣而卧,时不时还看向外间的烛光,想他看书会看到何时。
新月困倦得很,不知不觉中,她阖上了眼睡了。
夜,安静得很。
萧誉终于阖上了书,转了轮椅来到里屋门口,见她睡着后幔帐依旧没有收。
担心轮车吵到她,并未再继续前去,手指上却赫然多了枚珠子,轻轻一弹,流苏散开,帐子也随之阖上。
萧誉留了灯火,这才转了轮椅来到门口。
敞开门,转了轮椅出来。
因为外面积雪的缘故,夜色并不算太黑。
“出来吧。”
萧誉忽然说了句。
檐下风雪甚冷,一切静悄悄的。
没有人回应。
“出来。”
口气已经见薄怒。
夜色中,廊檐下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看穿着是个女子,没几步就伏地跪拜,“奴婢……奴婢玉书拜见王爷——”
“为何出现在这儿?”
“回王爷,奴婢担心房间里的公主,故而侯在外面听候吩咐,不想叨扰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萧誉冷冷的问,“是她的吩咐?”
这个她,自然问的是新月公主。
玉书略一思忖,答道,“奴婢不敢自作主张。”
不敢自作主张,那意思就是新月知情。
萧誉侧首望去,房间窗阁的灯火昏黄而温馨,他的王妃才刚刚睡下。
他嘴角渐渐浮出一抹自嘲,有淡淡的失望。
“退下。”他冷冽一句。
玉书伏地拜过,“多谢王爷。”然后赶紧离开。
檐下寒风起,萧誉不由得身冷,却迟迟没有动身。
这时,暗处出现一人,正是那杜禹。
“禀王爷,那侍婢适才一直在门外徘徊,尚未发现什么可疑的举动。”
萧誉沉眸不语,忽见那边房间里的烛火忽明忽暗。
萧誉眸色骤变,蓦地一拍轮椅上的扶手,门忽地开了。
杜禹已经先一步而来,却因为到底是王妃安歇的寝房,脚步顿住,一刹那有了犹豫。
犹豫间,已经有人影从侧面的窗户闪过。
杜禹一跃窗户,跟了出去。
萧誉来到新月的榻前,看到地上燃烧了的一截迷烟。
他心下一惊,霍然撩开帐子——
榻上的人儿睡得依然安详,只听见自己当心口剧烈的心跳。
萧誉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面色却已是煞白。
适才着急,他动用了内力,此时气息翻涌。
自己竟如此大意!有人进了房间。
杜禹外面追了会儿,这时折了回来,但见王爷沉面如水,轮车正从内寝里出来,杜禹直觉不妙,大步过来,“王爷,王妃可有受伤?”
萧誉眉宇紧蹙,低首看着地上潮湿的脚印,明显鞋底踩过雪迹,已经融化留下湿印。
“她还好,只是中了刺客点的迷香,睡得沉了些。”
闻言,杜禹立时单膝跪地,负手请罪,“属下失职了,请王爷赐罪!”
“回头自领杖责吧。”
杜禹谨慎领命,“是,王爷。”
“刺客追得如何?”萧誉清冷一句。
“回王爷,刺客看上去对宅院很是熟悉,属下没有追上,不过与他交过手,发现他轻功不错,只是好像右手带伤。”
“看来刺客早有内应,否则他不可能尾随而来。通过那截香灰,可以断定刺客在房中的时间不短,或许就在我与那丫头问话的功夫,他已经进来。本王猜想,刺客未必有心谋害王妃,或许只是想探查什么。”
否则,但凭迷香点燃的那一截子的时间,刺客早可以对新月动手。显然此人并不想对新月不利。
这时候,外面齐铭等人已经赶来,只是侯在檐下,“王爷——”
萧誉回首看了看内寝的帐子,虽然想进一步查明,可又不想惊扰了,于是便道,“本王今夜宿在这儿,绝不允许再生意外!”
杜禹齐铭等人领命而去。
萧誉仔细检查了房间里摆设,尚未发现变动,然后再次走向帐前,先是以手把脉,试了试她的额头,睡中的人儿还发出轻微的呢喃。
萧誉脱了靴,和衣躺在了新月的一侧枕头上,却睡意皆无。
新月此次月事如此凶险,并非仅仅是失于调养造成,极可能早有人下药所致。此事尚未有眉目,如今却遭人一路跟踪,此人到底是谁?
一夜到天亮,新月起来时,萧誉已经不在房间里。
她眉心微蹙,见一旁的枕头空空的,仿佛昨夜并没人沾过这个枕头,有些怀疑昨夜萧誉并未在房间里安歇。
阿珠已经端了盆子进来,侍奉洗刷。
“阿珠,你看见王爷了没?”
阿珠便道,“奴婢听说王爷一早就起来了,然后才让人叫了奴婢前来侍奉。”
新月摸了摸脑袋,想不明白萧誉昨夜如何安寝,也无人告诉她昨夜发生的事情。
新月用早膳时,仍未见到萧誉,心里不免起疑。
这宅院并不大,像样的房间也没两间,莫非他不在这里?
忽见小杜在外面徘徊,新月喊住了他,“杜纶!”
小杜忽听有人直呼他的名字,甚是惊讶,回头见是王妃,又一脸笑意,“见过王妃。”
“你没陪着王爷?”
小杜撅嘴,“王爷瞧小人不顺眼,不让我跟着。”
新月忍不住笑了,“谁不知你是王爷身边的帮手,怎还有这事?许是你惹了王爷不开心,你放心本妃会为你在王爷面前多美言几句的。”
“多谢王妃关照!”小杜欣喜不已。
“对了,本妃有个事要问。”
“王妃要问什么?”
“王爷不在宅院,可是去哪了?”
小杜一怔,随即明白了王妃主动示好的来意,便为难道,“小的也不知道王爷去了哪了。”
新月见小杜不肯说实话,便直接问,“想来又去泡什么温泉了吧?”
小杜蓦地一惊,挠头道:“王妃,您连温泉都知道啊?”
“是啊,昨晚王爷亲口告诉我,只可惜路途远些,我懒得跟过去而已。”
小杜恍悟一般,点头称赞,“王妃真是贤惠,入冬以来王爷身体不适,这温泉对身体疗养甚好。不过听人说,那温泉馆离此处并不甚远,不过二十里地。”
这还不远啊?冰天雪地的,他怎么那么爱去?
新月想,或许萧誉双腿的缘故需要泡浴,故而也不准备再追问,只寻思不如趁着萧誉不在,自己到处走走。
“阿珠,将我的暖手炉拿出来,我去园子里赏雪。”
新月鲜少见到雪,因见园子里白雪皑皑便有了兴致,到底年少孩子性情,就想玩乐一番。
拐角处,忽然遇见了那两日未见的云岚,新月不免一怔。
“云岚见过王妃。”云岚行礼。
阿珠记起那日云岚说过公主的坏话,此时自是没有好脸色,只是新月并不知道这个缘由。
“云岚姑娘也没随王爷前去?”
眼下齐铭在宅院,小杜没跟着,连云岚也没随着去,那萧誉身边是谁侍奉啊?
阿珠见状,趋前对公主耳语一番,“公主,她如今又回到了后厨帮忙了,王爷已经弃了她。”
云岚见二人避讳自己吹耳朵,尤见那阿珠的眼神中分明有畅快之意,心中很不是滋味。
于是噙着笑意道,“回王妃,温泉馆有的是芙蓉出水的美人,哪用得着奴婢侍奉?云岚不想跟去了碍了王爷的眼,故而留在宅子里。”
云岚不轻不淡的一番话,却在故意搅乱新月的心。
她本就因小杜的隐瞒有些多心,如今便也信以为真。
原来这温泉馆不是简单的疗养胜地,而是供权贵阶层享乐的地方。
阿珠见公主面色发白,便啐道,“少在这儿搬弄是非!王爷才不会去什么温泉馆!”
云岚呵呵冷笑,“阿珠姑娘爱信不信!”
说着向王妃福了福,“奴婢还有活计要做,告辞了。”
新月回去后越想越不对,“阿珠,你说这里的驿长会不会为了讨好王爷,请他去那种地方?”
“王爷绝不是那样的人,公主千万别信那云岚。”阿珠道。
新月本也认为萧誉并非放纵之人,但听阿珠比自己还肯定,就有些不爽,恍然间她才发现,好像不知从何时起,阿珠已经站在了萧誉这边,处处维护他。
“阿珠,本公主可还记得,从前江陵王说要杖毙你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阿珠的脸色沉了下来,那件事情她自是没忘,“奴婢记得,是公主替奴婢求的情。自此,奴婢是有些怕王爷,可这么久以来,阿珠细细观察了,感觉王爷人真的不错,至少对公主很好啊。”
“很好?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新月翻了一个白眼,很是认真的阿珠道,“你只看到其一,没看到其二。他对我的关心,不过是做给外人看而已,这就叫逢场作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