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誉看她窘迫又坦诚的样子,会心一笑,“那便去用饭,饭后我带你去碰碰运气,看那位前辈可是在家否?”
新月吃了一惊,“王爷是说那赠予你绿绮的前辈,就在附近?”
“他在附近有住处,却常云游讲学。”
二人回到了前厅,上了几样粥膳,菜肴,新月吃了会儿,却见萧誉没吃多少。
“王爷,为何吃得这么少?”
“先前我已经用过。”
这么早就吃过?
新月看见外面的天,“现下什么时辰了?”
旁边的婢女笑道,“王爷起得甚早,故而已用了早膳。”
驱车不需要多久,就来到一处有院墙的几间草庐。
门口的积雪已经被打扫。
新月寻思,什么人住在这儿?
门没有关闭,大敞开,里头一只黄狗汪汪的叫着出来,前面的齐铭不得不斥责一下,那狗被齐铭惹到,越发狂吠。
新月有些不敢下车,不过,萧誉的轮车先下来。
齐铭赶紧过来,推着王爷的轮车。
那只狗也跟过来,却再看见萧誉,顿时不叫了,而是围着轮车来回蹦跳着,摇着尾巴,很是亲昵。
新月车上看到了,心道:看来萧誉以前也来过这儿,这才掀了帘子走下来。
那只黄狗见状,又往新月这边奔来。
刚汪了半声,见车上下来一个漂亮姐姐,大黄又侧头看了眼某英俊的王爷,也晃了晃尾巴前头领路去了。
新月很是惊喜,“王爷,它不咬我?”
萧誉淡淡一笑,“它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新月的脸不由地一热,侧首看向可怜的齐铭,这齐铭跟着萧誉好多年了,说不定也陪王爷来过这儿,为何那狗还咬他?
“那齐铭呢?”新月好奇的问。
“你说呢?”某王又把问题推给了自己。
新月再看向齐铭,见齐铭沉沉的脸色恍然大悟。
问题出在他一张冷面上,没办法,连狗都是看脸的。
尚未进院子,就有一个半大的少年布衣布鞋走出来,“王爷,很不凑巧,先生不在。”
萧誉蹙眉,似乎没想到大雪铺门他会不在。
“先生是否还在这荆术山?”
萧誉推断,若夏鸿修不出荆术山,他大约能猜出老师去了哪里。
因为端木崖回来了,一定会带神医谷的桃花醉,说不定老师会被端木崖叫去喝酒。
未料书童道,“先生只说出去讲学数日,已有十日,现下先生在哪儿,小人不知。”
萧誉想,原来出去讲学了,若他在江陵城中讲学,大约十日也该回来了。只是他奇怪的是,这两年夏鸿修都是深居简出,极少讲学,为何今时又去讲学?
一旁的新月见萧誉扑了个空,怕他面上不好看,便笑道,“无妨无妨,这儿离着又不是多远,以后我们还有机会来的嘛。妾身看这地方景色与梅林那边不同,也不虚此行啊。”
萧誉看了眼新月,自是明白王妃的心意,于是点头道,“王妃说的极是。”
那书童见江陵王身边这个十五六岁的漂亮姐姐,就是江陵王妃时,显然有些惊讶,不由地多看了一眼。
待他们离去后,有人一袭宽袍从草庐里出来,虽布衣布鞋,然颇有儒雅之风。
“先生,您为何不见他们?”
那人目光放得悠远,近乎一声叹息,“还不是时候。”
告别之后,新月推着萧誉在这附近的雪地上走,走着走着,却忽然停了下来。
她竟用冬靴滑起了雪。
“王爷,这地方的雪平整,太好玩了。”
新月之前不会滑雪,北地下雪后才渐渐学着滑雪,此时也在雪地里情不自禁的滑行起来。
“你看,我滑得对吗?”
话一出口,新月方记起萧誉是坐在轮椅上,问这种话自己真是愚蠢啊!会不会让萧誉他多心啊?
实则萧誉并未在意,此时看见她在雪地里疯玩,倒是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时光,于是认真的提醒她,“你这样滑行,容易失去平衡——”
话音刚落,新月脚下一歪,登时滑倒,摔了个屁股墩。
“你早不说?!”新月撅嘴,捂着疼的屁股。
“不摔过一回,怎会知道痛?瞧,这下你就会小心多了。”
新月闷闷的爬了起来,拍了拍斗篷上的雪,抱怨道,“都是这个斗篷太长。”
说着她就要解下这个棉斗篷,萧誉阻止道,“日头出来,雪已经开始融化,天气会冷得刺骨。”
“你说得倒有那么一丢丢道理。算了!”
说着再次披上了棉斗篷,眼下屁股作痛,滑不得雪,有些没趣。
目光看向萧誉,见他墨色大氅下的双腿,她蹲了过去,“王爷,你这腿冷吗?”
萧誉淡淡一笑,“并不冷。”
新月以为他的腿是没知觉的,便伸手使劲掐了掐,萧誉眉头不由地一蹙,大腿因受痛,动了下。
新月惊了一跳,只听萧誉道,“这么恨我?”
新月忙得摆手,“噢,原来你有感觉啊!”
萧誉的脸一沉,“本王只是膝盖有伤,不能走路而已。”
新月恍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弄错了。”
对,他是膝盖骨缺失,不是说他的神经坏掉了,如此,他双腿和双脚应该可以活动。
“那王爷其实也是能站起来的。”
“扶着东西可以一站。”萧誉淡淡一提。
他腿脚尚有力,但是因为脚筋曾断,后来接了上去,又经过一个艰难疼痛的锻炼期,方才做到脚踝灵活,但是膝盖走路不行。
新月听闻,欣喜不已,仿佛看到了什么曙光,“那王爷一定要有自信啊,说不定将来你是可以走路的!”
萧誉见她如此期待的样子,心中自是高兴,嘴上却道,“只怕会让王妃失望。”
新月见他如此,想他可怜见的一定是经历过很多次失败和灰心,于是鼓励道,“你不要灰心,有句话不是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吗?”
“王妃打算要帮我?”
新月一懵,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于是摇了摇头,“我只怕帮不了。”
因担心萧誉会失望,她又补充道,“不过,妾身会站在一旁鼓励你的!王爷加油!”
萧誉的心里简直下过一场霜。
原来自己的小王妃连一句帮忙都不敢应承,只勉强了一句鼓励,这样的安慰和拒绝也没什么两样。
萧誉勾唇一句,冷淡道,“多谢了。”
对于真正处于绝望的人,他要的只是真将他拉出绝境的一双手。
新月觉出自己说这些都没什么用,担心萧誉会更加失望,她就使劲的想啊,想啊,要怎样才能帮到萧誉呢?
忽然,脑子灵光一闪而过,“对了王爷,你可听说过这世上有擅长机甲之术的人吗?”
萧誉沉静的深眸里掠过一丝讶然,“王妃竟还知道机甲之术?”
“这么说王爷也知道了?”不等他回答,新月便自问自答道,“也是,江陵王遍读诗书,想来应该学富五车。那你当知道,机甲之术最会擅长仿制,有人根据树叶的齿边,发明锯木的锯子,有人会仿制雄鹰的翅膀用于滑翔,自然也会有人制造出假脚,想没想过,制造出可以开合的膝盖骨用于代替以前的?”
萧誉抬眸看向新月的眼神中,分明有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难道这丫头知道些什么吗?
他不能确定,却只能试探的答,“确实有这个可能。”
“太好了!”新月登时跳了起来,“真的可以的吗?!”
“其实,本王一直在寻找这样的神医。”
萧誉看了眼正在纳闷的新月,叹了口气,“王妃所言的仿真医术,多年前我就有采用过,其过程的漫长和痛苦超乎想象。”
“结果呢?”
新月迫不及待的问,但见萧誉眼神中淡漠的光,大约已经猜出最后的结果没有成功。
于是,新月上前拍了拍萧誉的肩膀,“王爷且莫灰心,人生还很漫长,如果你还想有一日站起来走路,就不要害怕失败和痛苦。”
萧誉默然点了头,想当年让他走过最艰难的排异期皆是靠着自己顽强的意志挺过来,若非如此,又怎会留下心疾后遗症?这就是有得必有失吧?
此时他望着眼前心思善良单纯的新月,心中有些自责,他多想告诉她真实的情况,多想有一日能够站在她的身旁。
可这一切,必须在自己的心疾康复后,知道的人越多,越会让自己陷于更险的处境。
毕竟他并非恢复到和常人一样,他有致命的弱点,心疾一日不好,就相当于留给敌人绝佳的机会。
“多谢公主的好意,本王很是好奇,你缘何知道机甲之术?”
新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其实,我也是最近看的闲书,一些江湖杂学里有提到这种。对,就在王府的藏书阁里找到的。”
原来如此,这藏书阁里有不少书是他为治腿翻阅书籍而四下搜罗来的,其中一本《奇门医术》里头有专门介绍这类仿生仿真医术,想来这丫头没看到这本,只在一些江湖杂学的说本里看到。而端木崖的神医谷就擅长这类奇门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