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暗想:王元坤是王世充的侄子,这王元帧只怕是王世充的三子吧。至于他说自己面熟,很可能在故意试探自己。
于是新月谨慎道,“小女子今日得见三公子之面,方知您可能并不是我要找的王公子。”
“既然姑娘要找的人乃江陵人氏,不妨说出来他的特征,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新月无法拒绝,方才编道,“不瞒您说,与公子您有些形容相似,温文尔雅,心善好施。”
三公子眉梢微挑,几分惊讶,这话分明是在赞他三公子。
王元帧温润的目光投来,笑颜道,“都言美人雪为肤,芙蓉为面,想来姑娘乃南晋人?”
新月眉心微蹙,好个酸腐之气,难怪那萧誉也如此,看来这江陵城的人大都好附庸风雅。
但是她不能表示不满,只得一副温淑模样,低眉道,“西城一带。”
新月说的西城指的是南晋东西二都,东都为皇都,西都则是为城区,如若三公子去过南晋东西二都,自然清楚。
“确实有些南晋京都的口音,唐姑娘缘何来到江陵?”
新月寻思了会儿,“小女子因家世没落,举家迁移,路上又遭变故,漂泊无依靠,恰遇上了同路的王公子,虽是萍水相逢,却多有互相帮助,分别时,王公子说他是江陵人,可以去江陵找他。”
“如今你确定,我元帧并非你要找的人?”
新月点了点头,“公子与他气质虽有几分相似,却并非是他。实在抱歉,让三公子亲来一趟。”
那王元帧还没说话,旁边一个络腮胡须的贴护忽然道,“姑娘开始说得那么笃定,哄春心院收留了你,结果院中就发生大事,很难不让人联想,你与今日发生的事有什么关联!姑娘如今急着要走,一句抱歉就完了?”
“休得无礼!”王元帧斥责。
新月心下一惊,面上极力保持冷静。
既然王元帧的下人有这样的想法,可见他的主子也一定这么想过。眼下她的处境可不妙,好在他们尚无确定的证据。
“对不起,我着实不知院中会出变故,也正因为此,小女子惶恐,才不想再继续叨扰春心院,还请公子见谅。”
“姑娘不必在意,一个下人的妄言罢了,还不快下去自领惩罚?!”
那下人见状自然给了主子的面子,“是,公子。”
新月见状,弯腰致谢,“多谢公子。”
王元帧仔细盯着着新月的眼睛,似有关怀,“你哭过?”
新月故意装作胆小怕事的丫头,避过眼神道,“小女子想早些离开这儿。”
“你在怕我?”
“公子面善,只是这春心院看上去有些神秘,而且有好多持兵器的人……”
王元帧勾唇笑道,看来这丫头还真是受了惊吓。
“原来如此,姑娘是怕了。确实,今日春心院不宜久留。不过姑娘放心,这春心院出入由你自便。”
“三公子所言不虚?”
“自然不虚。不知姑娘在江陵城住在何处,我可以让人送姑娘回去。”
新月便向王元帧弯腰致谢,“不劳公子相送,小女子既是客居,自然尚无住处,暂住客馆。”
那王元帧听闻她要住客馆,便资助她钱银备用。
新月也不客气的接了,然后在王元帧的人的相送下离开。
待新月离去后,王元帧的人走出来问,“这女子来历蹊跷,公子为何还要放她离开?”
“如果她值得怀疑,那么留下她对我们并不利,倒不如放长线跟着她,看看她到底什么来历。”
“还是公子思虑周详。”
尚未到达大门口,新月就在那盘算,怎么没看见杜禹等人啊,又想他们或许还藏在春心院里等自己。
路过一处园路时,瞥见那些军人将一些女子推推搡搡的押解出来。
新月好奇,驻足一瞥,旁边的人就催促,“姑娘,出门的路在前面。”
新月忙得收回目光,随着那下人离开。
走了没几步路,新月见前面一小段台阶,故意脚下一崴,不曾想,整个人滚下了台阶。
新月滚落的刹那,暗处的园林中有一双目光不由地一紧,欲要出手,已经有人扶了新月起来。
这会子的新月,一脸的痛苦,后悔自己这戏做得太逼真了,脚踝处扭了,脸上也蹭破了皮。
很快就有人通知了王元帧前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元帧掀袍蹲下,直接拿起了新月的脚踝。
新月一惊,没想到知书达理的王元帧有此一举动,自是不肯配合。
“姑娘,我在军中待过,筋骨之伤略通。”
新月只得放弃反抗。
王元帧看了一下,“脚踝扭伤,只怕得个四五日才能恢复。”
一面命人扶了新月就近的厢房歇息,一面道,“来人,赶紧找大夫为唐姑娘看伤。”
还将旁边送新月离开的下人斥责了一顿。
新月见状,很不好意思道,“都怪我不好,脚下不注意,怪不得旁人。是我唐小七给大家添麻烦了,真得很抱歉。”
新月的表情自责而痛苦,实则因脚踝确实受伤而痛。
“唐姑娘莫要自责,要怪也怪这些个奴才。说起来,是在我元帧的地盘上受了伤,论抱歉也该是在下。”
新月心道,这个三公子还挺和气讲理的嘛,竟全然不似那王元坤一般的霸道啊。
不过从这番话里,新月也得到了一个消息,这个春心院并非外在以为的是王元坤的,而是将军府三公子的地盘,这说明春心院的背后就是将军府。
新月接受了王元帧的好意,暂时在此养伤,不过这正合了自己的打算。
大夫看了伤后,进来一个婢女端着托盘。
“唐姑娘——”
新月正照着镜子看脸上的伤,回首一看,竟然还是那个素枝,心中不由地忐忑起来。
上回婢女素枝被打昏,自己与她互换了婢女的衣裳,如今那素枝却再次来侍奉自己。
难道素枝没有将昨日的事与她的主子们说?
新月此时不敢相认,只冷淡道,“谢谢。”
素枝却笑道,“姑娘谢我什么?”
新月抬首,见她笑意盎然,心中越发好奇,忙得接过来她的托盘,“有劳了。”
素枝不语,回头见外面已经无人,这才道,“姑娘的那套衣裳还在我那儿。”
新月的脸色一白,不知该怎么办。
没想到那素枝忽然躬身行礼,“姑娘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新月一惊,看向素枝的表情里分明不敢信任。
只听素枝继续低声道,“我知道姑娘是好人,也是身份不一般的人,请您放心,素枝一定会照顾好姑娘的伤,您有什么事可以吩咐素枝去做。”
新月不敢应承,只点了点头,谢道,“多谢素枝姑娘的照顾。”
只是在接下来的时候,新月的一举一动越发得小心了。
她担心,会不会自己的言行已经被王元帧给监视了?
不一会儿素枝端来了喝的药碗“姑娘,药趁热喝了吧。”
新月看了一旁的药碗,端起来喝了药。
“姑娘可还有需素枝帮忙的?”
新月目光瞧见素枝将一身衣裳放在了榻上,那衣裳分明就是自己的那一身,开口道,“多谢素枝姑娘,现下只想歇一歇。”
素枝姑娘见她仍对自己有防备,于是施礼道,“那素枝先下去了,一会儿给姑娘去端些吃的来。”
新月客气言谢后,素枝端了盘子离开。
见终于无人,新月这才小心着瘸着脚往外走去,门口看了看,见无人,才赶紧的关上了门。
朱漆阁前,榻上叠得整齐板正的一套衣裳。
新月仔细看了看,一切似乎都没错,心下越发好奇。
素枝到底是什么人?
若她只是普通的春心院婢女,又怎会不在意一个曾经给她带来危险的陌生女子呢?她为何要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她到底要做什么?
新月开始打开叠好的衣裳,抖落开来时,里面滚出一个小黑瓶。
新月眉心微蹙,捡起来,打开嗅了嗅。
原来是一瓶药水。
莫非是素枝给自己的药?可她为何不直接和自己说?
因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药,新月没有涂抹,而是将药瓶放置了回去,再次一瘸一拐的走回来。
刚走出没几步,忽然腰身一紧,被人拢了过去。
新月刚要呼救,却已经被人捂住了嘴巴。
“是我。”
新月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看去,果然看见了那一张熟悉的面具。
她惊呼道:“你怎么在这儿?!”
面具下的他,忽然勾唇一笑,“你还在这儿,我怎会舍得离去?”
明明应该感动,却让新月有些着脑,尤其想到那会儿在假山洞里被他强吻,此时心里已经建起了对他的壁垒。
“你给我走!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不知唐姑娘要怎么个不客气?是喊人,还是与我打一架?”人家的口气压根是藐视自己。
新月气得胸前呼呼,他这话分明在要挟自己,毕竟自己真实身份并不是什么唐小七。
“别以为我打不过你,就不敢喊人了?!”
“我说过不敢吗?”
他轻描淡写的反问一句,新月犹如泄气的皮球没了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