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已经连着三天在这儿侍奉太后,给她读书解闷,太后压根就不像萧誉面前那样慈眉善目,也压根不爱说话,常常冷着一张脸,闭目养神。
一个无趣的老妇人,假装重病要挟儿子帮她达成所愿,也不知道那秦王什么时候能出来,不然自己只怕被扣在这儿的赶脚。
而萧誉这两日自己一直没见到,听说没入宫。
“皇后娘娘到!”
太监忽然一声喊,新月蓦地清醒了过来。
原来自己给太后读书的时候竟然睡着了,这三天实在太累了,晚上就睡在隔壁,根本就睡不踏实。
她赶紧放下书,准备出去迎接,未料太后此时睁开了眼,“你无须去迎驾。”
新月不敢违抗太后的意思,只得守在原地,给太后继续读经。
李皇后入内后,见江陵王妃陪在太后身边,因适才这丫头并未出去恭迎,这心里已然不悦。
“见过皇后娘娘。”
新月赶紧上前补上。
李皇后并没理睬她,而是对太后温声道,“臣媳给母后请安,几日不见您气色好似好了不少。”
太后冷眼不去看她,只语气不善道,“托你们的福,哀家还有口气!”
入门就给了皇后无趣,李皇后面上有气,却到底她是小辈,无法怼回去,此时看了新月一眼,冷笑道,“母后托得是老十一媳妇的福吧?”
“江陵王妃真真是孝顺啊,这么久母后可见着那秦王妃近前探望您了吗?”
姜太后并不上她的当,冷眼道,“她入不入得宫,还不是你说了算?!”
确实如此,那秦王妃听闻秦王入狱,哭哭啼啼的要来见太后求情,却几回都被皇后给拦住了。
“母后知道就好,今日臣媳带了老七媳妇来了。”
这秦王妃乃是太后的外甥,这情分自不比旁人亲切。
太后忙道,“愣着作甚?你们还不快宣秦王妃入内?”
新月见状便趁机走出去,为太后宣秦王妃。
门口站着一个贵妇,看装扮像是某个王爷的妃子,新月猜测大约就是秦王妃。
这秦王妃相貌端庄,却眼皮红肿,想来几日没有歇好。
“秦王妃,太后让你进去。”
那秦王妃也没上心传话的是谁,只顾着进了内寝。
新月舒了一口气,想到不用看太后和皇后斗法,反倒轻快了些,目光瞧见了桌上的一个苹果,刚要拿出来吃,身后传来帘子响动。
“看来,弟妹这三日在这儿过得不错啊,有吃有喝。”
新月回头,见皇后已经踱步走了出来。
“见过皇嫂。”
她称呼自己弟妹,那么新月就称呼皇后嫂嫂。
皇后清高得很,“只是这吃喝太过随意,俨然没了规矩。本宫看,你也不必在这儿耗着了。”
新月欣喜不已,“多谢皇后娘娘。”
“有几个问题问你,这几日可有旁的王妃前来探看。”
新月一怔,皇后为何要问这个,“有是有的,只是妾身并不认识。”
“难不成你不在身边?”
“是啊,今日秦王妃来,妾身不也出来了吗?”
皇后冷笑,“你倒是学得圆滑了。”
新月歪着脑袋,笑问,“不知娘娘所谓的圆滑为何?”
皇后脸色蓦地一沉,玉齿一咬,“江陵王妃,太后身体不适,本宫命你亲手为太后娘娘抄写金刚经,也算为太后祈福。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出宫。”
说罢,皇后拂袖离去。
新月垂头丧气,都说人最怕管,还真是这样。
就因她是六宫之首,自己就得听命于她,这金刚经看来必须要抄写了。
因秦王妃在长寿殿里,新月想大约用不着自己在这儿了,且皇后已经发话,故而新月便回了那含章阁。
当晚新月就写了不少,直到手脖子都酸痛起来。
许是太累,最后搂着经书就入睡了。
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了榻上。
新月扶额,怎么也记不起来昨夜自己如何爬上了榻的。
目光看向那案前的纸笔,想起今日还要抄经,心里就一直郁闷。
算了!新月索性扔了笔不写了。
在长寿殿已窝了几日,如今又要开工抄经书,什么人不垮掉,新月便决定先出来散散心。
出了含章阁,这个季节除了松针类的树也没什么可看的了,不过这亭台楼阁和假山栈道都与自小的晋宫不同,新月只是想散散心。
新月看着那一池湖水,见里头的荷花早就只剩下一池的枯枝败叶。
忍不住拿石头往水中打水漂。
“这水漂要这样打才好。”
身后蓦地响了一句,正是好些日子不见的萧铉。
他俯首捡了一个石子,斜着身子,水平掷了出去。
“哇!好远!”
新月忍不住赞叹,那水漂都打到对岸去了。
萧铉拍打了手上的尘土,笑道,“若非这个池水窄了,还能更远。”
“那就是说若在太液湖,能看到更漂亮的水漂。”
新月惊讶的问。
萧铉兴奋的脸,因提及太液湖,忽然沉静下来。
少年的心气退却,浮上脸的成熟,俨然一个沉稳的太子,却仍掩盖不了脸上的稚气。
“对了,新月你怎么在这儿?”
“我这几日在长寿殿陪太后娘娘,从今日起就不用了,便出来透透气。”
“难怪适才我去祖母那儿,没瞧见你。”
原来萧铉去探望他的祖母了。
“那你为何不早些去,也免得我一人无聊。”
萧铉眸色一怔,问道,“十一叔呢?”
“他啊,我哪里知道?他最近忙得不见人影。”
“怎么看你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新月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将皇后让她抄写经书的事说了。
“本公主好生羡慕你太子,随心所欲,没人管多好。”
萧铉摇头笑道,“你也来编排我,本殿下每日的事情可都安排得满满的,又哪里会随心所欲。”
新月怎会不了解,却仍旧玩笑道,“连你都不能随心所欲,旁人只怕连喝水都不安生。对了,听闻这几日太子的表姐表妹也入宫了,你没陪她们吗?”
萧铉的脸一沉,“你怎知道的?”
“关心一下不行吗?”新月笑道,“再说你可是太子,只要与太子沾上点风吹草动,阖宫还不知道吗?”她朝他挑眉,“让本公主猜猜,你是喜欢那李小姐,还是那姜小姐?”
这李小姐便是皇后的侄女,这姜小姐乃是太后的亲戚。从血缘上看,太子与这李太尉之女更近一些。
“你就这么想我娶亲?”太子有些不悦。
新月蹙眉,“这与我何干啊?你娶不娶亲,是你父皇母后说了算。”
萧铉忍不住自嘲一声,“你说的对,只要他们满意了,我没什么意见。”
“萧铉,没想到你这么孝顺。”
“公主说的是反话吧?何为孝?不就是牺牲自己的意愿成全长辈吗?”
少年猛地捡了个石子,再次往那水面负气得扔去,就此离去。
水面上漾起一圈圈的涟漪,越扩越远。
新月呆呆的望着水面,若有所失。
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惹得太子不开心了。
新月忽然觉得无趣,便顺着来路回去。
刚离开这池边,忽然角落里过来一只手,将她拉了过去。
新月惊愕得看着眼前的两三个年轻女孩。
“你们是?”新月问。
“我们不是见过吗?”
为首的女孩趾高气扬,耳朵上的明月珰随着她说话而左右摇晃着。
新月的脑海里忽地闪过一张相似的脸,“你是李太尉之女。”
她蹙眉不敢相信,因为这前后差别太大了。
当时寿宴上的李小姐绣得一手刺绣,且太尉夫人口中以及当时的表现,都是温淑的大家闺秀,如今看来真是佩服她们太能装。
“原来你还认得!若非我撞见,怎知太子殿下对我爱答不理,原来就是因为你!”
新月又惊又气,“你休得胡言!”
那李小姐继续道,“我胡言?之前我还想不明白,为何姑母让我注意着你?原来她早有所察觉了!本小姐真是开了眼,你身为人妇,却还想着勾引太子。”
说着,却忽然向前扯她的袖子。
新月大惊,岂能让一个府邸女子动起了手,反手甩出了一巴掌。
李小姐被打懵了,此时捂着脸,惊道,“你敢打我?”
“打得就是你!竟敢编排到本妃头上?!别以为仗着你爹的脸面,就为非作歹起来!我乃江陵王妃,岂是容你随你动手的?!”
李小姐气得欲要还手,却又一把被新月给攥住了手腕。
她惊讶,自己竟没有娇小的江陵王妃厉害,如此便只有嘴硬,“我一定会告诉皇后姑姑的!”
“好啊,要不要我们一起啊?你诬陷太子,看看你姑母是要她的脸面,还是护着你?”
那李小姐气得身体颤抖,“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怎么着你?!你等着,今日这一巴掌,我会记着的!”
新月忍不住嗤笑一声,不疾不徐道,“在寿宴之上知书达礼,人后却是这般野蛮不讲道理,换作我是太子殿下,只怕也难谈得上半分的喜欢。”
这话一下子戳中李小姐的软肋,她的脸登时涨红了,欲要分辨,却无理可讲,只气得一跺脚转身跑开了。
新月瞧见那李小姐去的方向恰好皇宫的建平宫,心下正有气,想一起跟着瞧瞧,或许可以看看这丫头是如何搬来皇后定自己的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