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外面就乒乒乓乓打起来。
底下人仓皇禀告,“将军!我们的人被迫与他们交了手!”
新月立时就要出去,林君保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急促道:“月牙儿,若你是被迫留下,我怎会抛下你独走?!”
新月摇头,微微一笑,“月儿很感激君保哥哥能来看我。我不是被迫,是自愿留下来,留在萧誉的身边。我也相信君保哥哥的能力,你一定能周全的离开。”
“回去吧,做一位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这就是月牙儿给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林君保看见新月折身而走的身影,心中顿然一空。
外面一片杂乱,香客、游民们纷纷离去,现场有卫军维持秩序,每个地方都有人把守。
林君保前后也带了十余人的将士,此时两下子正打了起来。
阿珠已经被杜禹救了出来,正哭诉着自己的错误,“杜大哥,我不该听信他的话,不该……”
杜禹心急如焚,只留下一句话,“此事不怪你,是我太过信任你!”
若非听信阿珠的善良,他怎会容留公主在里头那么长时间?
今日的事闹大了,王爷大约已经在来时的路上了。
阿珠听杜禹嘴上说不怪责,实则这就是怪责自己,于是越发哭得惨了。
“将军!所有的厢房都搜了,没人!”
杜禹心烦怒道,“抓个活的来,本将军要让他说出他们的藏匿之所!”
“公主?是公主出来了!”
随着阿珠的一声惊呼,杜禹目光忙去探寻,不知何时,王妃出现在人群里。
“公主,您没事吧?”
阿珠跑了过去,新月抓着她的手勉强一笑,“我没事,不过是与故人聊了会儿天。”
杜禹携剑近前,语气明显不善,“王妃,他人呢?”
他必须抓到这个林君保,否则王爷的怒气不会消。
“本妃已经送走了他们。”
新月冷冷一句,杜禹竟拿她无可奈何。
“王妃与故人见面,为何不与属下说明?您私自放走他们,与包庇何异?!”
“放肆!本妃与故人见面,何用向你们交代?!至于包庇,更从何说起,本王妃的故人不是犯人!”
杜禹一时语塞,他知道王妃口才不弱,若她有心包庇,他自是难为。
但是王爷那里,绝不会就此罢休。
很快有个小兵来传话,“王爷到了。”
几乎眨眼间,一队卫军而来,里里外外站岗把守。
杜禹一惊,看了王妃一眼,遂一人前去迎驾。
开阔处,停着一驾华美的马车。
杜禹等人呼啦啦地跪了一地迎接,“恭迎王爷——”
一时间,那会儿的嘈乱声瞬时安静了下来。
车驾里的萧誉撩开帘幕,仿佛看不见近处的杜禹,而是越过他们,看向不远处的人儿。
新月正在缓缓走了过来。
快要到时,新月缓步站定,抬眸看向车驾里的人。
萧誉此时披着厚实的毛领大氅,端坐于车轿中,正神色冷峻的看过来。
她微微福了福,“劳王爷亲迎,妾身不胜惶恐。”
“好一个不胜惶恐。”
慵懒而疏冷的一句,从萧誉薄而紧抿的唇际吐出。
周围万籁俱寂一般,无人敢多嘴。杜禹等人就跪在那儿,王爷没让他们起来,他们不能起来。
萧誉凉薄的目光从她那双红肿的眼眸划过,眼底隐隐有什么怒涛汹涌。
“过来,月儿。”
同样的一句话,从前是柔情,然而今时却截然不同。
他的话里没有温度,目光峻冷。
新月心里微疼,想起他心中的芥蒂,脚步始终无法艰难的迈出去。
“爱妃这是要本王下车迎?”
他伸出手来,露出笑意。
不知为何,这笑意落在新月的心里只剩下不寒而栗。
新月从未见过他那般的笑。
像一把从未示人的剑,展露锋刃。
阿珠见状,很是担心公主的脾气,她担心公主与王爷当即翻脸。待要准备去扶着王妃,却是刚要入前,只见杜禹向自己摇首暗示,让她跪着别动。
阿珠咬了咬嘴唇,焦急的看着公主。
只见公主终于继续一言不发地前行,车驾前,提裙,矮身,一面将手递到了萧誉的手中。
甫一递过去时,手腕着了力度,新月几乎是被萧誉拉入了轿中。
帘幕随之垂落,将里外的情形隔绝起来。
新月被拉进来时,似乎闻到了肃杀的气息,此时毕恭毕敬的端坐于萧誉的一旁。
随之,车辇起驾。
外面的杜禹见王爷王妃离去,心里登时舒了口气,纷纷站了起来。
杜禹见阿珠一脸要哭的样子,“事已至此,别自责了。你也且尽快回去,打听一下王妃的情况。”
阿珠适才见王爷那般模样,几乎是他这么久最可怕的一面,想到公主回去还不知是怎样的情形,很是担忧。
驱车返程的一路,新月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她不知要说什么,似乎想等着萧誉来问。
然而,萧誉这一路也是一句话没再说。
到了王府,新月以为萧誉打算回东府,便道,“妾身先回府了。”说着,已经一人先下了车。
待下了车不久,车驾完全打开门,滑梯推下,轮车缓缓从里面而出。
新月目瞪口呆的看着萧誉下来。
早有小杜秦昭恭候在此。
小杜推了王爷,秦昭奉命接了王妃离开。
二人去得园子不同,萧誉去的是鸿宁殿,新月去的乃是漪澜殿。
新月仍定是心绪不安,此时由秦昭扶了回去,丫头们上了热茶,新月捧在手心里,依旧觉得浑身在战栗,连打喷嚏。
秦昭道,“天气太冷,定是这一路受了些风寒,我这就寻人去做了暖粥去喝。”
新月不说话,只点了头,然后坐到了梳妆台前,见红肿的眼睛已经消了一些,仍旧有些明显很是觉得不好意思。
须臾青衣而来,领了一个大夫前来,“王爷让胡大夫来给王妃看诊。”
新月曾听阿珠说过,这个胡大夫曾因错判自己小产,被罚了一顿板子半个月下不来榻。今时萧誉让他来看病,新月心里有些不舒服。
胡大夫话不多,“王妃只是受了风寒,喝点姜汤再配些药吃,并无大碍。”
新月吩咐道,“青衣,代我送送胡大夫。”
胡大夫离开后,新月一直心有不安,因为不确定萧誉何时来,又或者寻自己前去问话。
然而直到夜幕降临,新月还没等到萧誉的消息,晚饭也没吃好。
阿珠端来药时,看见公主还在心事重重的样子,忙得给她道,“公主,王爷离开鸿宁殿了,他回东王府了。”
“真的回了?”新月问。
“真的,奴婢看得千真万确。”
新月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的一颗石头落了地,看来事情过去了。
“阿珠,上晚膳吧。”新月揉了揉肚子,觉得有了食欲。
阿珠不由地一笑,“公主您忘了啊,晚膳您已经吃了啊。”
“吃了?”新月眨眼,疑惑,“我吃了吗?”
恍然才记起来的确是吃了,“没吃饱,也可以再吃啊。不用新炒,热一热就好。”
阿珠见公主的食欲又回来了,面上也跟着开心。
第二日,江陵王依旧没来,新月觉得看来此事就这么托了过去,想到当日见到萧誉心虚害怕得紧,如此看来,萧誉虽然生气,但也算通情达理,毕竟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公主,公主!”
阿珠急急惶惶的跑了进来,眼圈是红的,近前就跪了下去。
新月讶然站了起来,“阿珠,发生了什么?”
“求公主救救杜禹吧!他挨了鞭子,现在被王爷关入大牢。他是因为我才入狱的。当时是奴婢上了林将军的当,却又拿话骗杜禹,没想到那林君保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想着劫走公主。如今王爷怪罪下来,他自是不能供认出阿珠来,只能全部都认在自己的身上。”
新月赶忙扶了阿珠起来,“你先别着急,我想想办法。”
“谁告诉你这些的?”
“高健啊。”
眼下西王府的护卫又成了高健负责,新月叹了口气,“大约以后杜禹再也不可能来西王府当差了。”
想了会儿,“阿珠,帮我更衣。”
新月特意穿了一件萧誉送给自己的白狐裘,梳了个漂亮的发髻,然后谁也没喊,只让阿珠一人陪着前往东王府。
东王府。
“王妃稍后,王爷此刻正在抚琴。”
小杜赶紧去通报。
阁中,两个妙龄女子正在歌舞,而王爷正在低眉抚琴,信手弹奏,案上还有酒皿。
“王爷,王妃来了?”
那两名舞姬闻听顿时有些害怕,却见王爷并没让她们退下的意思。
只听得王爷一声慵懒的话,“让她进来吧。”
新月进来时,见到这样一幅景象,某王弹琴助兴,一旁的舞姬穿着单薄,修身的衣裙尤其显得腰肢纤细,袅袅动人,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恰当好处。
年纪都在自己之上,腰胸臀每一处都散发妩媚,舞姿却又不失优雅的韵味。
与她们相比,自己单薄的身子真真是自卑。
然后新月立马又否认了这种感觉,身为高贵的公主为什么要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