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将擦拭好的花瓶放在桌上,这才较真道,“以奴婢看,您这就是偏见!公主您说实话,阿珠不在跟前的时候,难道王爷就对您不好了吗?”
新月怔了怔,好似萧誉对自己还行。
“以本公主目前的道行,尚没看出他对我有什么坏图谋。”
那阿珠见公主说不出别的,便道,“既是人前人后一个样,又怎算是逢场作戏?”
“呵,死丫头,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了!他萧誉给你什么好处了?若他不是逢场作戏,那他一定是有什么企图,想收买我也说不定啊!总之,他这个人心里可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善良!”
阿珠见公主急了,便笑道,“是是是,公主说王爷不善良那就不善良,可您毕竟是王爷的王妃,有这样说自己的夫君的吗?奴婢可说不得任何一个主子。不过奴婢倒是记得公主也夸过王爷英俊呢。”
新月刚喝了一口汤,猛地啐了出来。
“我说过吗?”
新月瞪大的眼睛询问,阿珠很确定的点了点头。
这下新月觉得尴尬了,因为似乎,大概,有说过。
凭心而论起来,她自己在心里也的确觉得,萧誉称得上诗文里的那句“温润如玉,当世无双。”
新月甚至听闻年少时的萧誉十分聪慧,性格也不是现在的沉闷内敛,那时他开朗自傲许多。可惜啊,上天是公平的,这腿——
于是她咳了咳,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如果我说过,那一定是说他徒有其表。岂不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阿珠一脸迷茫,问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什么意思啊?”
新月扶额,“果然,猪都是笨死的!”
阿珠回头纠正道,“上回公主您说,猪是撞树上死的。”
“有差吗?”
“回公主,一个是死于脑疾,一个是意外死亡。”
阿珠朝她扮了一个鬼脸,然后撒腿就往园子跑。
刚跑出来放松下,阿珠的后领口处就遭了公主一个雪团子,哇凉哇凉的。
身后响起公主的畅快欢笑。
主仆二人在园子雪地里打打闹啊,空气里弥漫着开心的气息,至于江陵王的事情已经抛到了脑后。
远郊的听风楼上,一人茕茕独立,俯看白茫茫的世界,宅院里那抹倩影收入眼底。
“我要见王妃!”
“公主!公主救我——”
和阿珠正说话时,外面突兀的传来喧嚣声。
新月心头一惊,是玉书的声音。
阿珠忙道,“奴婢去瞧瞧。”
阿珠走过去,就瞧见有个披头散发的丫头跑进了院子里。
正是狼狈的玉书。
“玉书?到底发生什么了?”阿珠急问。
玉书泪流满面,抓住阿珠就问,“公主呢?我要见公主!”
紧接着,有护卫进来制住了玉书,“把她拖下去!”说着将玉书不顾一切地拿下。
“住手!”
新月走出来,眉眼里分明怒气滔滔,“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在本妃面前抓我的丫头?!”
那个护卫见状,忙得单膝跪地道,“参见王妃!”
“属下奉命带走玉书姑娘,实在不想惊扰了王妃,无奈这丫头诡计多端得很,却试图逃跑。”
“她所犯何事?你们要抓她?”
“属下尚不知,是统领大人令属下前来抓人。”
新月蹙眉,齐铭抓人必是奉了江陵王之命。
于是她看向玉书,“玉书,你好好想想,有哪里得罪了王爷?”
玉书哭得厉害,“公主!奴婢实在想不出哪里犯了错,除了昨夜一事。”
“什么事?”新月问。
“奴婢的住处离着公主安寝处远些,昨夜玉书便一直在走廊里候着,担心公主您有事喊人,想来此事触犯了王爷的忌讳。除此之外,奴婢不知还有何事。”
新月想到江陵王多年在轮车上生活,总有些不方便,这玉书本是好意守在外面,可于他而言,极可能触犯了他的忌讳。
“玉书,你起来吧,此事我会向王爷说清楚的。”
“多谢公主!”
未料那护卫却并不从命,“属下只奉王爷和齐统领的命令,王妃尽可以向王爷说情,但在这之前,属下只能先带走玉书姑娘!”
阿珠一听,叱道,“大胆!王妃的面子你也不给?!”
“恕小人无法从命!”
新月气得咬牙,“本妃若说不行呢?!”说着就护在了玉书面前。
那护卫一愣,不知该怎么办。
他虽奉命抓人,可若对王妃不敬,王爷自是不会轻饶。
于是就僵持在那里。
这时候,齐铭沉着脸前来,先是斥责了自己的人一顿,“不过是寻玉书姑娘问几句话,你们却闹到王妃这儿,成何体统?!”
一面又恭敬走到新月面前道,“惊扰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竟敢当着我的面抓我的人,谁敢问你的罪?!”
齐铭面不改色道,“昨夜发生了点事,王爷让齐铭调查,正巧玉书姑娘昨夜在外面,故而招她一问,是手下人办事不力。”
“原来如此,你的这些人果真该调教了。”新月一面安抚玉书,“没什么大事的,你且去如实和齐统领说说,想来他不会为难你的。”
玉书擦了眼泪,点了点头,一面又对新月道,“奴婢明白,还望公主多打听着玉书的消息。”
“好了好了,不过一点小事,一会儿我见了王爷会和他说清楚的。”
玉书离开后,新月才想起萧誉如今不在府中,她现在只能等他从温泉馆回来,一面又让阿发注意打听着玉书的情形。
午后,阿发跑进来,“公主不好了!”
阿发急急惶惶道,“玉书被用了刑,齐统领那儿压根讲不得情。”
新月闻言,急急走了出去。
“她在哪儿,快带我去!”
新月终于在宅院里的一处柴房里,找到了遍体鳞伤的玉书,“公主救我!”
新月一惊,“到底怎么回事?”
“齐统领让我认罪,可奴婢不从,他们就打我,最后还逼着奴婢摁了手印!”
“让你认了什么罪?”
“他们说昨夜进来的歹人,与奴婢是一伙的。可奴婢压根不知道昨夜发生之事,奴婢实属冤枉啊!”
新月见好好的玉书被打得遍体鳞伤,自是气愤难忍,“这个齐铭向来就是个冷面郎,比他的主子还可恶!来人,让齐统领过来见我!”
正说着,外面响起话来,“不劳王妃相请,齐铭自己到了。”
齐铭面无什么表情,只环视了一周,“将这丫头拖下去!”
新月直觉得喉咙里存着一股血,她自知尚且在王府威望不够,可当众被王府统领违逆时,她的手臂几乎在发抖,牙缝里迸出一句,“谁敢?!”
齐铭的面上丝毫没有动容。
在某个恍惚的时刻,新月觉得齐铭只是另一个萧誉。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奴。
萧誉外在温文尔雅,谦逊有礼,甚至连被他差点杖毙的阿珠都开始为他说情,但不知为何,新月直觉萧誉并非好说话的人。他若决定的事,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新月总觉得,温和的外表下,萧誉包裹着一颗冷酷的心,如同眼前冷酷无情的齐铭。
她甚至也明白,正是内心深处她对萧誉有疑惑,使得在自己与萧誉的相处过程中,她始终无法放下心中的防备。
这时,齐铭不紧不慢的拱手道,“回王妃,齐铭奉王爷之命彻查此事,这丫头已经供认与刺客勾结,还望王妃认清事实,不要为难末将。”
“呵,事实?事实就是齐将军将人打成这般,既是屈打成招,又如何让人信服?!”
“世上的小人皆狡猾阴险,若不使用点手段,她又怎会招认?王妃若有不满,且去和王爷说去,齐铭只是遵照王命行事。来人,将玉书押下去!”
冷面统领果然名不虚传,一点面子不给。
“公主救我,救我啊!”玉书扑到她的跟前。
新月无能为力,只眼睁睁地看着玉书被拖走。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南晋后宫时的遭遇,遭受欺凌,却回天无力。
原来,无论身份如何转换,她依然还是无能为力。
阿珠等人劝道,“公主莫急,玉书暂时只关押,不如等王爷回来再说。”
然而当日萧誉并没回来,第二日新月觉得情形不对。
她特意寻了小杜前来,小杜吞吞吐吐说不出所以然,听闻今日齐统领又提审了玉书,只怕又是一通严酷刑讯。
“看来,本公主得去见江陵王。”
沉默了半天的公主忽然说出这句话,阿珠和阿发蓦地一惊,“外面冰天雪地,公主何不等一等呢,或许王爷中午就回来了。”
新月摇首,“只怕他是故意不回,只为躲我而已。”
若是如此,即便见到了萧誉,也救不回玉书。
阿珠似是看出公主的心思,“公主,玉书她、她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这正是新月此刻所想。
一直以来,她对玉书存有怀疑,玉书不是身边多年的阿珠,她怎会真的信任玉书?
在身边的这些日子,玉书的行事比阿珠更稳妥,表面上挑不出什么毛病,可不知为何,新月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