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誉道,“子墨你带人前往将军府搜检吧,务必搜查出与贼寇案情有关的关键物证!”
其他案件都有相关证据,但是最能定罪的贼寇勾结案件,却只是有人证缺乏物证,故而他要人去搜查将军府。
苏子墨此人非但见识颇多,且观察细微,他前去必能明察秋毫,搜出关键的东西。
“我会派杜禹等人协助于你。”萧誉道。
“王爷,只是搜查,不是查封?”苏子墨不解。
“对,我们只需搜查所要的罪证,王世充位列九卿,本王也动不得,查封之令须得有朝廷颁布。”
故而他才设计让刑七除掉了王世充,至于其他人则不足为患。唯一聪明的王元帧,却耐不性子想造反刺杀,便是自投罗网!
“原来如此,还是王爷思虑周全。”
看来萧誉选择将此案上报,并不想与朝廷对立,但无论结果如何,王世充已死,在场官员皆能见证乃刑七所杀,就算追究下来,也算不到萧誉的头上。
只要萧誉手中有足够王世充罪大恶极的证据,哪怕是皇后和太尉,都说不出一句萧誉的错!
话说那会儿,在城阙之外的西大营,王元成等人也十分紧张,一直在等待着城中发出的信号。
从上午一直等到午时,等到下午,到最后有些失去耐心。
干脆上了酒席,边吃边等。
“将军快看!”
城中方向的天空,有五彩烟花绽放。
怎么回事?
这时旁边的女子走来,“将军,听闻今日乃是江陵王的喜宴,自然应该是放礼花庆祝的,你还是不要为你那个弟弟操心了。”
此话正说入他的心中,素来父亲器重三弟,哪怕自己在兵营里为父亲日夜训练兵马,却完全不如三弟的几句好话哄得开心。
又听闻乃是江陵王的喜宴烟火,王元成便放了大半的心。
“妾身在想,将军什么时候也给妾身放一天空的烟火。”
那王元成驻军,身边还带着自己最宠爱的小妾。
此时见城中绽放烟花,猜想一定是进行的欢快,否则怎会燃放烟花?
于是携了小妾军中饮酒作乐。
酒至半酣,美人歌舞,王元成又拿筷子敲盘碗以助兴,目光一直在自己的爱妾腰肢上。
少顷,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却又抱了美人入帐,“来,我们睡觉吧。”
言行大胆粗俗,王元成早就将他父兄在城中的事抛在了脑后头。
大白日,他与爱妾就在军帐里行云雨之事。
这一翻折腾,直直到了傍晚,王元成还在账内睡着。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雪花,嘶哷哷一阵响声,一队人马而来。
“这是将军的大帐,什么人敢闯?!”
李达拿起手中短剑,“此乃大将军生前之短剑,难不成他也进不得吗?再敢阻拦,剑可不长眼!”
那些小将军见大将军信物,忙得躬身服认,不敢拦截,“还请两位将军稍后。”
李易达却压根等不及,破账而进去。
外帐里没有人,一时奇怪。
这时,只见王元成衣裳不整,慌慌张张地从内账里出来,一面色厉内荏的吼道道,“李达!宋毅!你好大的胆子——”
话未说完,一柄冷剑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王元成登时软了脖子,不再强硬,“两位将军,有话好好说,不知何事来寻元成?”
李达嘴角勾了冷笑,“你可知你父亲已经不在人世,而你却在这里醉卧温柔乡!”
“父亲?”王元成瞪大了眼睛,身体踉跄着后退两步,惊问,“我父亲怎么了?!”
李达句正腔圆的告之,“呵,在你寻欢作乐之时,你父亲已经被刑七所杀!”
王元成登时双腿一软,半瘫于地上,涕泪四横,“父亲……父亲!”
“儿对不起你,儿悔不当初啊!”
他不该听信小妾的话,没有自己的判断。那烟花就是父亲召唤自己的信号啊。
王元成回头看见缩在内账里的美妾,“我杀了你这个小贱人!”
“啊——”
里头的女子大声惊呼,喊道,“救命啊!少将军疯了!”
王元成被李达一把拽了过来,摔在了地上,“赖在一个女人身上?何不如杀了你自己!”
“刑七生前供认,王元帧指使他夜探王府,意图谋反,刺杀江陵王,他现已被捕!至于大公子你,将军府所犯之罪,你不会不知,且军中饮酒作乐,触犯军律,该当何罪?”
从前王元成是仰仗父亲才居在这个位置上,如今大厦已经倾覆,连最有出息的三弟都被拿下,他顿时失了主意。
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完了。
李达道,“江陵王赐予本将军的军令牌,暂时接管西营大军,来人,将王元成拿下,一并受审!”
那王元成一听,忙得跪着至宋毅的脚下,“宋兄!宋兄救我!从前你我军中痛饮,兄弟相称,今日小弟——”
宋毅冷笑一声,“难怪你父亲从不看好于你,你王元成果然草包一个。本将军与你父亲共同驰骋沙场,却被迫与你这等凭家世的无能之辈称兄道弟,实乃是我的耻辱!”
呜呼哀哉,王元成竟不知其父生前与宋毅不和,宋毅只小其父十岁,王世充也曾以兄弟称呼宋毅,却背后打压宋毅,甚至杀害了宋毅的亲人,宋毅早已投靠了江陵王。
见宋毅不理睬要走,他又痛哭流涕道,“请叔伯看在我父亲的面上,救元成一次吧!”
“你父亲生就你这样的儿子,合当该有今日!”说罢,踹开王元成,大步而去。
从傍晚到半夜,整个西营大军皆在宋毅、李达掌控之中。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空气中的血腥气也因此盖住了不少。
新月醒来时,见房间里灯火通明,阿珠等人伴在自己身边,慌忙抓住阿珠的手问,“王爷呢!”
“王爷在东府。”
东府?东府?
新月脑海里想着,恍然反应过来问,“我不是在东府吗?”
阿珠笑道,“公主现在西府啊。”
“怎么可能?”
她亲眼所见东府宴会上的惊心混乱,难道是一场梦?
新月狐疑的看着阿珠的脸,显然那乌唇妆已经洗净了,又摸了自己的脸也已经擦净。
一旁的秦昭忍不住笑道,“看来王妃还没清醒过来呢,您忘了啊,是王爷便派人将王妃送回来的。”
新月晃了晃头,有些记起来,自己乘坐了那肩辇通过东西府的内门回来的。
“那边情形如何?”新月又问。
“主子别担心,有王爷在,有众将军,一切都安定下来了。”
新月挣扎着要起来,于是阿珠赶紧拿了衣服过去给穿上,新月穿了狐裘,就往外面走,“王妃,您上哪儿?”秦昭忙问。
“我去东府找他。”
阿珠连忙拦住她,“公主糊涂了不是,现在天黑着呢!”
新月回头见房间里燃着的烛火,渐渐清醒了不少。
就算不黑,此时去东府也是给他添麻烦吧,她在想,萧誉现在肯定有许多事要忙。
“我去外头透透气而已。”
“下雪了,王妃。”
“正好。”
众人见王妃执意,也不再乱干涉,只得陪着她一起出去。
站在廊下,新月看着夜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地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新月伸出手接雪花,入手心即可融化,冰丝凉。
白日里的画面纷纷浮现在脑海里。
王世充死了,王元帧被捕,尽管不想承认,新月还是得承认这一切与萧誉事先的筹谋有很大关系,是的,他赢了,从前这江陵三郡都唯王家的将军府马首是瞻,而如今权力才真正慢慢回到萧誉手中。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东风败了。
她应该为自己的夫君感到开心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她没有。
当王元帧抱着最后的王世充痛哭时,当他眼中迸发出复仇的怒火时,新月很能感同身受。
那只是一个儿子对父亲的感情,她有些为他们难过。
天哪,我为何要对他们感到难过?
她走至园中的风雪里,风雪一个劲地往自己的衣领中钻,好冷,好冷,她到底适应不好北地的寒冷。
不知道此刻萧誉会在忙什么。
这一夜的雪,终将会掩盖掉白日的血腥和明争暗斗。
今夜,她变得有些讨厌北地的风雪了。
这样不舒服的心情在看到好吃的夜宵时,暂时被抛到了脑后,新月没有吃晚膳,故而这夜宵准备得比往时丰富许多,新月不停地吃,旁边的秦昭很是担心。
“王爷平素提醒过您,过食伤身。”
新月打了个饱嗝,终于放下了筷子。
再次躺下时,许是吃得太饱,新月辗转反侧很久才睡着。
然后就开始做各种梦,梦见父亲垂危之际的样子,他颤抖的手伸向自己,“月牙儿,为父皇报仇……报仇呀……”
在梦中她就在寻思父皇为何要自己报仇,莫非他不是因病去世?
“新月,新月……”有个身影在牵引着她,新月循声望去,她看见那城楼上有皇兄。
不!竟是一张太子哥哥放大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