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描淡写的反问一句,新月犹如泄气的皮球没了话说。
心间忽然起了疑惑,这样堵得自己哑口无言,这世间唯有一人,那便是萧誉。
可他秦少卿不管是谁,都不会是萧誉,萧誉站不起来。她多么希望萧誉有朝一日也能站在自己的面前,哪怕尚且需要自己的搀扶。
目光凝在那张银色的面具上,脑袋有什么大胆的灵光闪过。
他会不会是萧誉?
愣神的功夫,腰身忽然一倾,自己被秦少卿打横抱起来,往榻上走去。
“喂,你做什么?!”
新月不停地捶打他,天哪,这人要疯了啊!
“你放开我,放开我!朋友妻不可欺,你不能这么待我!”
秦少卿闻听这么一句“朋友妻不可欺”,不由地勾唇笑了。
然后他将新月放了下来,好整以暇的笑看着新月。
新月见他的神色这么怪异,便问:“你笑什么?!”
“在下竟不知自己多了一个朋友。”
“秦少卿,你少揣着糊涂装明白!我已有夫婿,而你认识他,不是吗?”
“确实很熟。”
秦少卿笑了笑,挑眉反问,“可那又如何?”
登时,新月气得目瞪口呆。
“喔!”
新月疼得轻呼起来,脚踝处吃痛,被他用力一捏。
秦少卿眉梢一蹙,几分担忧的语气,“看来,你的情况并非是装的。”
“当然不是!”
新月如是回答。
可心里正懊恼着:本来只是想装一装,然而力度控制不好,倒成真的了。
这时,秦少卿拿出一瓶药水,打开盖子。
新月一见,“等等——”
她的目光停在上面,“这不是素枝放在衣服里的吗?难道——是你偷着放在衣服里的,难怪素枝不知道。”
秦少卿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温声道:“你且忍一忍。”
说着开始给新月的脚踝涂抹药水。
新月歪着头,近距离打量着眼前的秦少卿,疑惑越发多了起来,面具下的人眼眸似乎有一丝萧誉的感觉,那薄唇也有些萧誉的感觉,虽然声色有些差别,可说话的感觉却很有萧誉的特色。
他到底是谁呢?会不会是萧誉?
尤其想到假山洞里的事情,新月心里总有些又羞又恼。可若是萧誉,她这心里竟多了几许的甜蜜,唇角竟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微笑。
“笑什么?”
他淡淡问了一句。
新月一怔,脱口而问,“你到底是谁?”
面具下勾唇一笑,“秦少卿。”
“分明胡说!”
“喔!”脚踝处疼得新月眉头紧蹙,嚷道,“你小心点!”
他是故意的!
新月气恼得看着他,忽然又伸手去抓他的面具,当然,再次被他握住了手。
他露出了手腕。
新月看见他手腕上的伤,分明是上回在假山洞里被自己咬伤留下的。
“姑娘真的敢拿下本公子的面具吗?”
“这有什么不敢?”新月就不信这个邪,“你若敢对我下手,我就喊三公子来,就不信他宁愿信你这个刺客,也不信我?!”
或许是因新月拿三公子压制他,尤其那会儿新月表现得对王元帧的印象还颇为不错,这让秦少卿很有些妒火中烧。
忽然,他霍地一下将她推倒在榻上,高大的身躯迫了上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身下的她。
“你你你作甚?!”
新月刚出声,嘴巴已经被他的大手给摁住。
他眼里分明怒意滔滔,“王元帧此人狡猾得很,你竟被他的一张脸所迷惑!蠢丫头,你实在让我失望!”
新月掰开他捂住嘴的手指,继续与他分辩,“你这人好没道理啊,你连脸都不肯露,又处处动手动脚的,我为什么要信你?你对我失望与否,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平静的目光投在她的脸上,丫头的脸上擦破了点皮。
他想伸手去摸一摸她的腮,却到底没有做,只问了句,“还疼么?”
很突兀,新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蹙眉道,“你说什么啊?”
秦少卿这才收回了心里的杂念,冷下语气,“你就这么在意,我的真面目?”
新月扁了扁嘴,故意装得满不在乎的样子,“我总得知道你长得样子啊,是丑,还是很丑啊?”
实则,她只是想判定这人是不是萧誉。
故而她一边察看秦少卿的眼神,一边伸出手想拿下他的面具。
他的眸色不动不动,然那眼底深处的东西总让人看不透。
新月一脸的迷惑。
忽然,他眼眸一动,仿佛有桃花朵朵开。
他音色清朗,“从未有人拿下我的面具,尤其是女人。因我曾发过誓,若有女子揭下我的面具,我将不得不娶她为妻。”
某人在面不改色的撒谎。
新月不禁抽了一口凉气,信以为真。
伸出的手如同碰到了炭火的猫爪子,猛地收了回来。
却又较真的问,“为什么你说不得不?既然你不情愿,何不如收回那句话,不娶便是。”
“大丈夫一言九鼎,覆水难收。无论揭下在下面具的女子,是丑还是蠢,我都只能履行诺言。”
新月仔细品了品话的意思后,这才啐了一口,“说得你好像吃亏了一样?!以你的身手,怎会让那丑笨的人揭了去?”
秦少卿凝神看着她的脸有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他撑着身体缓缓的直起来,然后,离开了榻前。
新月也顺势爬了起来,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奇怪。
为什么他的背影似乎有些惆怅?
这会儿她已经不怕他了。
她已经看透了秦少卿,他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自己,其实并不会真的伤害自己。
忽然,他回头看过来,“你说的对,但是你想过没?外在的美丑可辨,人心的美丑却不可见,至于蠢笨与否,也需要时间来检验。”
“这么说的话,倒的确是一门学问。”
新月环臂于怀,摸了摸鼻子,竟在那认真思虑这个问题。
忽然她抬头道,“呵,这倒是个不错的选亲办法。只是你未免也太骄傲自负了吧?”
新月走向他,一板一眼的说教起来,“你倒是可以对人家姑娘挑三拣四的,甚至碰上自己喜欢的还可以诱人家摘你的面具,只是你却一直不肯以真容示人,对人家姑娘可是不公平的啊!”
新月觉得自己真的是掏心掏肺的为他着想,毕竟自己已经嫁人,自是排除在了揭面具的范围之外。
不过看上去,那秦少卿似乎并不感激她的着想,而是轻描淡写的哂笑一句,“若她接受不了我的假面,估计这真面更接受不了。”
新月一怔,再次看向秦少卿,有些半信半疑的。
莫非他真的长了一张残面?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句,“姑娘,你在里头吗?我给您送点吃的。”
新月慌忙起来,完了完了,光与秦少卿说话,倒是忘记了这一茬。
“来了来了——”
适才她关了门,这会儿只能过来开门。
她一面拉着秦少卿去找地方藏一藏,秦少卿却对她嘘声一下,暗示她自去开门,自己则藏在了厚重的帷幔后面。
新月开了门,“姑娘怎生这么久?”
“你怎么忘了啊?我这腿伤了。”
“倒是素枝粗心忘记这一茬,现下您的腿伤如何?”
素枝一面说着,一面将托盘放下,新月见上面都是些自己爱吃的东西,连忙不顾脚伤上前来。
榻前,新月坐下吃东西。
素枝的目光却看向案头的一个药瓶。
目光再次看向新月的脚踝处,自是看出新月已经涂抹了药霜。
于是,素枝咳了咳嗓子道,“适才素枝在外面好像听见,您在房间里说话。”
新月一个点心还没塞进嘴里,有些懵,随即灵机一动道,“额,是我在房间里自言自语。”
见人家一副惊讶的样子,新月又解释道:“我这人有个毛病,喜欢自言自语,希望素枝姑娘不要见怪。”
一面说着,一面对手里的点心道,“哎呀,不好意思了,你虽然长得可爱,可惜呢,本姑娘的肚子更重要。你千万别怨恨我,要怨就怨你长得太好看,让人有食欲了,岂不闻有个成语叫秀色可餐?”
新月嘀嘀咕咕一番,试图来证明自己确实有自说自话的怪习惯。
只是当她的目光转过来时,却发现素枝正走向那帷幔。
新月浑身一颤,陡然放下手里的点心,站了起来。
因为那帷幔后面藏着的就是秦少卿。
她赶紧喊道,“素枝,这点心怎么有些味道不对啊?”
果然,素枝回过头来。
新月继续道,“你尝一尝,是不是时间久了潮湿了?”
素枝走过来,有些疑惑不解道,“不会啊,这是今日三公子特意嘱咐厨房为姑娘做得新点心?”
新月面上有些尴尬,不过她脑子转圆比较快,“或许是我吃不大惯江陵的点心。反倒辜负了你家公子的好意。素枝,不如你吃了吧。”
素枝见那点心的确可口,便道,“那我……我就吃了吧。”说着素枝就拿起来点心吃了起来,新月抿了抿嘴唇,有些不舍得。但是为了保住帷幔后面的秦少卿,她只能出此下策。
有道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点心救不了郎。
忽然门口响起了话,“素枝啊,你怎么吃了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