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誉抬眉看她,见她兴致颇浓,笑道,“若猜中了,有赏。”
“王爷一脸高兴,不像是有什么坏事。”
新月想了一下,“苏子墨回来了?”
萧誉的头上掉下几根黑线。
“他家乡一来一回得俩月,怎么可能?”
“那就是秦少卿要回来了。”
萧誉停了轮车,以手捏了捏眉心,表示某王妃的脑洞真是可以。
新月见状,“看来不是有朋自远方来啊?”
“那就是久旱逢甘霖。”啊呸,今年的雪比往年都多很多,不能再下了。
“是他乡遇故知!”
萧誉的脸微冷,“他乡遇故知的,恐怕不是萧誉。”
新月恍然想起自己曾与林君保见面的事,这家伙到现在还时不时碎碎念。
“那就是又有哪位大人送美人过来了,王爷是不是想问我的意见?”
这句话纯粹是报复他的上一句话。
萧誉勾唇道,“确实有送美人。”
“真的?”新月瞪大了眼睛,简直气死了,“这是哪位大人啊,王爷为何不免他的官?”
话一出口,觉得自己胳膊伸得有些长,便道,“妾身的意思是觉得,这自古红颜祸水,为人臣官的,就应该劝谏王爷,怎能送美色加害于王爷呢?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王妃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这红颜祸水嘛。”
某王话头顿住,看了一眼旁边的王妃。
新月顿时觉得不舒服,“王爷干嘛看我,这是什么意思?”
“嗯,放心,你算不上红颜。”
近来不少人试图往萧誉的东府里送美人。
起先萧誉觉得奇怪,直到近日他才明白了缘由。原来坊间传言他萧誉有龙阳之僻,不好女色,连王妃都备受冷落。自从传出江陵王与王妃感情不错的消息,这风向就变了。
于是乎,他不得不让人再将从前的谣传散播一遍。
“那王爷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到地方再说。”
“原来你早就打算不说的!”新月作势要惩罚他。
宝马雕车香满路,一路来,轿子里传出女子的欢笑声。
这里是江陵王的一处游园,临靠着碧波荡漾的大湖,远看湖中星光点点,走近看原来是荷灯。
惊喜之际,新月又奇怪,“还没到上元节,王爷就做了荷灯?”
“这可不是一般的荷灯,向来愿望成真的。不信你试试?”
新月偏头看着他,“怎么试?”
“双手合一,对着荷灯许愿,然后把眼睛轻轻的闭上。”
新月咯咯的笑了出来,“王爷怎么也像个孩子一般?”
如此说着,还是双手合一,一一照做。
新月嘴巴微微动着,默念着愿望,一面轻轻的阖上了眼睛。
“祈求上苍,让夫君早日康复;祈求上苍,让萧誉快些好起来吧……”
她在心底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萧誉出神的看着新月,仿佛在欣赏。
眼前的女孩,如此的虔诚,认真,夜色下的她,纯净得像梦的精灵。
抬首,看着幽蓝天空的繁星点点。
他想若是上天感念,当该让彼此心有灵犀。
他许得却是新月。
“哗”地一声响,犹如天女散花般,夜空中绽放着璀璨的烟花。
新月闭着的眼睛蓦地睁开了。
好美呀!
新月不禁拍手称快,“萧誉!快看!”
她清脆的唤了一声,侧首一看——
咦,人呢?
唯有一个空空的轮椅。
“你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她并没看见他,只是想诈一诈他,自然萧誉也没出来。
新月转了一圈还是没看见人,方才有些着急。
脑海里忽然想到不好的事情。
“萧誉!萧誉——”
她沿着湖边跑,边跑边紧张得呼喊着。
没有人回应,唯有夜空里的绚丽礼花回答她。
她的声音在冷风里听着有些颤抖。
正在此时,从水面上传来几声清扬的笛音。
循声望去,见水面来了一只画舫,画舫上燃着灯,船头上站着一男子,如梦如幻。
那笛声就是那人吹的。
船上的男子见新月望见了自己,这才收了笛子。
原来这笛音不过是一个信号,为了吸引岸边焦急害怕的新月。
随着船只的靠近,新月渐渐看清男子的身影,负手而立,身材修长,有一种清岸高贵之气。
这人是谁?
再近些,新月赫然发现男子其实是戴一张银色的面具。
秦少卿?怎么会?
直到画舫临岸,船上的男子唤了一声,“月儿——”
熟悉的声音,让她心口处,生生的漏跳了一拍。
是萧誉的声音!
她蓦地发现,光影处,她才看见他穿着乃是一件釉白色的蟒袍。
萧誉伸了手递过来。
呆呆的新月这才蓦地一怔,犹犹豫豫的伸出手来。
一只修长而略显僵硬粗糙的手。
依旧熟悉的触觉。
手上稍稍一用力,新月便被拉上了画舫。
新月站在他的面前,不过刚刚过了肩膀。她浑身颤抖着,尖着脚,伸手去够他面上的银色面具。
待看到面具之下的脸时,新月再也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泪水汩汩,湿润了她的面颊。
萧誉心头一慌,他没想到月儿会哭。
“对不起,新月……”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泪水越擦越多。
新月摇着头不说话,忽然扑入他的怀中。
而他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泪水湿了他前胸的衣袍。
半天,新月推开他的怀抱,有些不好意思的直视他的脸,只微微低敛着眉目道,“我是太开心了,你别在意。”
萧誉笑道,“你揭下了我的面具,这辈子只能嫁给我了。”
新月想起了之前他自称秦少卿时的趣事,忍不住要捶他。
谁第一个揭下秦少卿面具的女子,他秦少卿必须娶了她。
原来那时候他就在故意耍她,吓得她不敢再去碰他的面具。
“骗子,骗子……”
新月想起了就气,居然骗了自己这么久。
萧誉攥住了她挥打的手腕,笑道,“娘子莫要生气,为夫有几次暗示好吗?”
新月想到有好几回,自己都怀疑秦少卿的身份,为何最终还是确认错了?
“唉,只怪娶了个傻娘子!”
“谁是你娘子?你我又没拜堂成亲!”新月振振有词。
萧誉蓦地一怔,原来这丫头还念念不忘这事。
这王妃的身份,只要入牒皇家,昭告了,她便是他江陵王的正妃。但若按照百姓的礼俗,这不拜堂不圆房又如何称得上夫妻?
此时湛晴的夜空,再次哗地一下绽放。
东风吹散了千树繁花,如万点星雨而落。
趁着新月扬脸看烟火的时候,萧誉俯首,吻了下去。
一开始吻得徐缓而细致,渐渐演变成炽热。
新月在他怀里几乎被攥得无法呼吸,她使劲推开他,口里喘着粗气,“好闷。”
忽地,腰身一倾斜,萧誉打横抱起了她走向画舫。
他的身高很高,画舫的入门较低,他矮下身,才将她抱了进去。
画舫里的床榻旁,生着暖炉。
榻上软绵绵的,萧誉刚将她放在榻上,新月忽地坐了起来,心情看上去并不好。
“萧誉,这会儿我心里惶惶的,我们回去吧。”
四面湖水,且画舫荡来荡去,遽然的惊喜,营造了她的不安全感。
此时新月仰着脸看着他,一双漆黑如蓝的明眸,隐隐透着莫名的恐惧。
萧誉心中不免怜惜,又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不出意外的冰凉,温和道,“好,那我们暖和会儿,就回去。”说着缓缓拢过她的身体。
她依偎在他的胸前上,听见他胸口有力的心跳。
“王爷的心跳得很快。”
“适才累的。”
“王爷是说我沉吗?”
“你很轻。”
“那你平时还总说我贪吃。”
“以后不说了,月儿多吃些,长得胖一些,胖到我抱不动。”
新月轻捶了他一下,“我才不要。”
情人间慵懒絮絮的话,没什么缘由。
“新月。”
“嗯。”
“不问我瞒着你的原因?”
“不问。”
“为何?”
“王爷忘了我是南晋的公主吗,虽然我年纪轻一些,可比不得旁人父母健在,兄妹团聚,又经历了不少世态炎凉,知道宫廷的人心险恶。妾身嫁与王爷近半年,也一起经历了不少事情,知道王爷如此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萧誉心中起了莫大的感动,想起她也不过十六岁的年纪,经历那么多事,心中怜爱之情油然而生,且难得看些事情明白,越发得让他喜爱。
一直以来瞒骗着她也是不易,每回面对她的单纯,他都会自责不已,终于可以不再瞒着她,心里轻快了大些。
“月儿,萧誉会珍爱你一生,永不背弃。”
新月心中一暖,眼泪差点落下。
她自知萧誉并非一个随口承诺之人,如此誓言,力透纸背。
她不由地朝他的胸口靠拢一些,这会儿他的心跳已经平稳了许多。
“王爷,你的腿是怎么好的?”
“是端木崖。他医术高超,通奇门机甲之术,擅仿生医学。用可移动的金属为我做了膝盖骨,经过长期的磨合,已经自如走路了。”
原来如此。
这个过程听着就很漫长,想来萧誉他也是吃了很多的苦,遭过不少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