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觉得阿珠说得有道理,可心理上仍旧是不舒服,连带着想听曲的乐趣都没了。
毕竟自己可是江陵王妃,这江陵城难道还有大过江陵王的吗?
新月骨子里还有年少时的任性和轻狂。
一会儿上菜了,新月看在美食的面子上,总算忘记了不快。
这时,那边靠着栏杆的大厅里传来狂肆的大笑声,新月忍不住皱眉头,侧目瞧去。
七八个纨绔子弟在那儿说笑吃酒,其中一个金冠貂绒领,身着紫色袍服年轻男子,态度傲居得很,旁边的年轻男子都对紫衣男子顶礼膜拜的样子,几近谄媚。
“掌柜的,换一个唱曲的!爷嫌她长得丑!”
新月才瞧见那边唱曲的姑娘头上被人淋了汤汁,正气愤时,已经有班主跟过来,千恩万谢的领了这个倒霉丫头下去。
阿珠朝新月摆头,示意不要管,新月忍下,心里却道:如此雅致的酒楼竟这么多无赖煞了风景。
只听那边有人问,“元坤兄,你那宅院可否真如传言说得,争奇斗艳?”
那被叫做元坤的男子,很有些狂放邪肆,身旁拢了一个年轻小生,不怀好意的笑了,“去了后悔,不去一辈子后悔喽!”
众人哈哈大笑,“那改日我们就去元坤兄的院子去乐上一乐吧。”
那被叫做元坤的却忽地拍了桌案,“好啊,想去可不能白去!你们须得各带一美艳的家妓,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千万别带一个丑婆娘过来,若没有拿出手的,比着我们家玉泽这般的也可以带着去玩。”
说着那个元坤邪肆摸了下旁边俊俏小生的脸,想来那个模样好看的少年就是他口中的玉泽。
那叫玉泽的少年比女人还阴柔,此时嗔声道,“坤爷,他们想找泽儿这般的只怕也是难找!”
新月虽不甚懂他们的话,但也觉得众目睽睽下实在荒淫、不堪入目,便准备快些吃完饭,尽量不去看,不去听他们的闲话。
许是那边的人酒喝大了,这嗓门越来越大。
“论这男子秀美的,当属庆云轩的秀才,这秀才秀才,自是先要秀。”
不知道为何,后来话说到了那苏子墨。
新月的耳朵不由地一张。
“不知元坤兄,可听说过那苏子墨?”
“喔,听过听过,来历不明的江湖闲人,却被吹捧着学富五车,其实名不副实而已!长得虽好看,可惜年纪老大不小了,没我们家玉泽好。”
“坤爷,他可不是来历不明,人家可是咱江陵王爷的座上宾啊,据说私交很好呢。”
“哦,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小爷我去年好似在将军府上见过此人,他与那个江陵王眉来眼去的。”
众人吃了一惊,这等话也就是大将军的侄子敢乱说。
谁不知江陵王萧誉温文尔雅,知书达礼,颇有美誉。
这些人觉得江陵王乃天生皇族,与他们这些纨绔子弟不同,当然他们的生活中也很难攀附的上,倒不如与王元坤这样有靠山的人聚在一起。
旁边有人终于跟前提醒王元坤,“公子爷,您喝多了,有些话不可外面说。”
只有他的下人还算忠心尽责,旁的酒色朋友只会奉承、顺着他说,却不会真的为他好。
王元坤并不知好歹,酒喝高了越发意气风发,“有什么不可说的?!他萧誉就不敢说了?!我看他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其实只是个轮子上的废人而已,这江陵三郡若没有我伯父守护着,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竟然有人贬低她新月的夫君?!
新月气得直喘气,拳头攥紧,几次要放下筷子过来,硬是被阿珠拉住。
也有人看不惯他的嚣张,“王公子,大将军虽有功,可这江陵王却到底是皇族贵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可是姓萧啊。”
“但天下不是所有姓萧的天下!天下只是皇帝一人的,我伯父奉得就是陛下的旨意。说起来你们都知道,我的伯父是当朝老太尉的女婿,皇后娘娘是我伯母的妹子,每年皇后娘娘都宣召伯父入京团圆……”
新月猛然就想起一个事。
当初在祈京的皇宫里,偷听过皇后与近臣的对话,提及这江陵郡的驻军权在皇帝手里,莫非此人就是这个王元坤的伯父?如此看来,是皇亲国戚作威作福。
王元坤一提起来,众人皆随着奉承附和,大家纷纷过来敬酒,都是些诸如“让元坤兄、坤爷照顾的话”之类。
这其中不乏一眼就看出来,年纪比那王元坤还大上一轮的,却为了巴结他称他为兄,只差叫干爹了。
新月心里忍不住惊讶这些人的无耻嘴脸,她脑子里以前总整不明白的词,此刻都飘了出来,阿谀奉承、荒淫无耻、无知下流……
原来都是形容这些人的,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在座的这些人皆是江陵三郡的纨绔子弟,有来自官宦人家,也有的是巨贾大族。他们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心里只奔着这王世充的势力和背景。
皇亲国戚,陛下亲封的镇南大将军,这王元坤乃是王世充的侄子,故而能结交上混迹各种场所的王元坤,无非是想攀上那大将军的门台子。
此时他们各个饮了酒,言语也颇无顾忌,“就是,元坤兄说得对,这大将军才是圣意之所在,这江陵没了将军可真真不行啊。”
那王元坤更是猖狂,“就那个病秧子出门都要人推,娶个媳妇也是装点门面闲置着,他有心无力啊,这男人不好色能称得上男人?”
有人附和,“他哪里是有心无力,他连那个心都没有!哈哈……”
萧誉如何,自己的夫君自己嫌弃可以,但是旁人如此羞辱,她新月是不能忍的!
可想到他们人多势众,自己尚且不能明面得罪他们。
新月看到桌子上的碟子,忽然就计上心头。
天香楼的后厨看上去有些忙,出出进进。
新月拉着阿珠的从旁边观察了,这天香楼的后厨,一般人溜不进去。
“有了!”
“阿珠——”新月招了阿珠近前一番耳语。
须臾,阿珠朝厨房走过去。
“干什么的?!不知道后厨不能随意进人的吗?!”
阿珠道,“我们家坤爷让小的前来催菜,怎么上菜这么慢?!”
那人一听,不过是新加的几种菜没上来,但素知王元坤的脾气,故而不敢怠慢,“您稍等点,马上就好了!”
“快点!”
不一会儿,阿珠就成功得端走了一盘菜。
角落里,新月将偷来得芥末,撒进了这盘菜里。
“公子,可以了。”
“呛死这些个无赖!”新月咬牙切齿,足足下了血本。
连阿珠都有些要打喷嚏,新月拿筷子搅拌了一下,算是盖住了上面的味道。
桌子前,那些人喝得醉醺醺的。
阿珠端过去的时候,王元坤只觉得这个小二有些眼生,变主动问起来。
“什么时候来的?”
“小的昨天刚来,今儿第一回当差,希望诸位公子爷多多包涵。”
“呵,挺会说话的啊。”
阿珠忙得将盘子拿向他,“公子爷慢用,小人还有别的活计忙,失陪了。”
那王元坤是个好色之徒,且男女不分。
此时醉眼迷离,看这个新来的小二长得俊秀的很,不免心生了歹意,一把拽过阿珠的手臂,“爷今日就看上你侍候了,回头那边掌柜的,我给你说去!”
有人一旁笑道,“这小厮长得还真是俊俏,看来坤爷又有艳福了。”
新月那边座位上见这个情形,十分的着急。
这个王元坤是个贪慕男色的淫棍!怎么办?必须想个法子让阿珠脱身啊。
阿珠被众狼窥伺,此时的手臂都抖了起来,她看了眼那盘菜。
“爷,这菜您不尝一尝吗?”
“尝,自然得尝,这可是你第一回为我上菜,爷给你个福分,喂着公子爷吃,我才吃。”
话音刚落,已经吃了此菜的人呛得涕泪四横,那王元坤一看,面露凶光,“敢在里头做手脚?!”
阿珠惊得退后,连连摇首。
那王元坤步步逼近,阴狠道:“看我不把你生吞活剥了?!”
新月见状,抄起个碟子扔了过去,不偏不倚正砸在了王元坤的脑门上。
登时那脑门被砸破了出血。
一不做二不休,紧接着,更多的菜盘子扔了过去,菜肴汤汁溅了这些人一身。
阿珠见公主这么救自己,顿时有了胆量,她也就手抓起那盘芥末菜,朝着王元坤的脸扣去。
王元坤大喊了一声,菜肴被他四下扬开,周围的人也遭了殃,此时皆被辣得眼睛睁不开,苦不堪言。
狼狈不堪的纨绔子弟们,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个小公子冲过来,拉过这新来的店小二的手就跑。
这时天香楼的人上来,大喊着“他们不是天香楼的!”
新月她们被后来来的人拦住了去路。
“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算计到坤爷的头上。”
此时王元坤已经被众人扶着,用茶水洗了脸,头上还摁着一个帕子,此时再看向新月他们时,眼里迸发出戾气。
这天香楼就是他坤爷的地盘,他让你横着走,没人敢竖着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