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铉便对新月道,“既如此,我便不留下用膳了。”
“那怎么行,都已经准备了太子殿下的那份?”新月道。
萧铉笑道,“听皇叔说起过,公主有个优点,就是胃口好。想来婶娘一人便也用得下。”
“你别听他乱说,我吃不多的!”新月赶紧否认。
言笑两句,萧铉又嘱咐新月保重身体,“若有时间,午时再来探望皇叔。”
新月送走了萧铉,直奔饭厅,若非萧铉拉着她问东问西,她早就吃饭了。
阿珠给了新月又盛了一碗粥,“公主慢些吃。”
新月嗯了一声,继续吃喝。
阿珠又不死心,便问,“公主,外面那么冷,您陪太子殿下就逛了逛园子?”
“是啊,说话方便嘛。”
毕竟她若与太子共处一室,反容易生出些闲言。
“没想到公主与殿下早已相熟。”
新月听出些味道来,“臭丫头,你想说什么?”
“奴婢可是什么也没说啊,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园子里下人们总归远远瞧见了,有些人不认识殿下,免不得要问一番,说哪里来得少年。奴婢只得解释一番,说是王爷的皇侄,当今的太子。”
新月听着总有些不是滋味,“不吃了不吃了,你收了吧。”说着已经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阿珠自知自己多说了话,此时喊道:“公主,您去哪儿啊!”
“我一个人透透气,别跟着我。”
新月说是透气,实则去了鸿宁殿。这鸿宁殿是萧誉在西府的寝殿,而她新月则是住在漪澜殿,不过这两日新月为了尽到妻子的职责,一直都在鸿宁殿守着萧誉。
新月这回刚一迈进了门槛,就发现殿堂里的侍婢少了很多。
这几日萧誉病着,外头的婢女下人皆都侯在厅内外听差遣。怎么这会儿厅内空荡荡的?
很反常啊。
新月的心跟着漏跳了一下。
内殿寝室睡着萧誉。
“王爷?”
没有回应。
新月急急往里走,边走边喊,“萧誉——”
许是听到了声音,里头的秦昭赶紧走了出来。
“王妃,发生了什么事?”
“外头的人呢?为何空荡荡的?你怎么当得差?!”
新月劈头盖脸就给了秦昭一顿,秦昭只有低首表示认错。
“王爷如何了?”
秦昭不急着回答,而是让开身体,温声道,“王爷醒了,王妃且进去吧。”
内榻前,帐子却是撩开的,并无人躺着。
“王爷?”
他去了哪里?
新月回头就要喊秦昭,却见秦昭并没有跟进来。
耳房里,忽然传出几声琴弦的声音。
新月不由地一怔,举步往那耳房里去。
只见琴旁的轮椅上,萧誉正背对着自己而坐。
“王爷您醒了?”
萧誉淡淡道,“醒了一小会儿。”
新月走过来,嗔责道,“王爷身体还弱着,怎么能下床呢?”
萧誉这才转了轮椅道,“吃了药好多了,便下来透透气。”
新月的目光凝在萧誉的脸上,他脸上挂着笑容,让她觉得不同往常。
这一日一夜萧誉多都是昏迷中,没见过他笑,这一笑竟觉得陌生,哪里不对劲。
忽然发现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把扇子,适才他就用扇柄拨弄得琴弦。
新月心头蓦地一慌,“你是谁?”
“你不是萧誉!”
“王妃不是已经有数了吗?”
声音变了,却也耳熟。
“你是苏子墨?”
轮椅上的人正是苏子墨,此时见王妃认出来,便也坦白道,“正是苏某人。”
“王爷呢?!”
“王爷不在,担心王妃惦念着她,故而让我扮作他,等着王妃。”
“他病着,还要去哪里?!”
“王爷可没时间躺在这儿几天。”
新月直觉得脑袋顶上一个闷雷炸了。
她身体踉跄了一下,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本公子说这一日一夜躺在这儿,筋骨酸得很。”一面说着,苏子墨在那揉捏着他的手臂,一面又故意看她的反应。
新月此时这心里简直是——崩溃。
躺在这儿的竟然是苏子墨,自己白白伺候了他吃饭喝药。
“萧誉到底去哪儿了?!”
“这个草民还真是不清楚。要么在王府,要么不在,就这两个可能。”
新月一把夺过那扇子扔在他的脸上,欲要再发作,可又一想,这都是萧誉安排的,冤有头债有主,自己先找到萧誉再说。
于是新月扭头就离开耳房。
寝殿时,那秦昭早已等在了那儿,伏着身上,似有负荆请罪之意。
“原来,你也早就知道了!”
新月咬牙说完,却不由地呵呵冷笑起来,那笑声里分明对自己的嘲笑。
他们合起伙来骗她,萧誉也从未把自己当做他的妻子。
“说吧,他去哪里了?”
“回王妃,王爷并未告诉老奴,只一再嘱咐了秦昭安抚王妃,照顾好王妃。以老奴看,王爷这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狗屁的道理!”
新月气极,啐了一句,折身就跑了出去。
秦昭跟在后面很是担心王妃冲动之后,乱说出去。
以秦昭对王妃的了解,别看着她平素爱笑爱说的,若一旦翻脸,这公主脾气绝对不是盖的。
“王妃!王妃——”
秦昭跟着出去,身后却传来淡漠的一句,“秦姑姑放心吧。即便是闹,她也会知道轻重利害的。”
秦昭回首见苏子墨转了轮椅走出来。
“苏公子,那眼下该怎么办啊?”
“放心,她找不到萧誉,大约也只是撒撒公主的脾气而已。”
话说新月离开鸿宁殿的这一路,已经渐渐想明白些,萧誉装作病入膏肓,为了骗过萧铉一行。
可是他为何要装病,难道不装病就无法逃得过这场危机吗?
她还料到,萧誉既然不在鸿宁殿,那意味着他不会在王府。齐铭不在府邸,而关于萧誉的病情只有端木崖最清楚。
那端木崖尚在,或许她可以找他一问。
这端木崖除了在江陵的荆术山有药庐之外,王府内也有一处,乃是一处僻静的园子,园子里有个木春草堂。说是草堂,实则并非名副其实,大约是因端木崖在谷中的习惯,才仿造了这么个朴实气质的药堂。
甫一进院就闻到了药香,进房间看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还有犹如开医馆一样垒积到顶的药材抽屉。
人呢?
“端木崖,你给我出来!”
新月喊人,半天才见一个满身粉末的老头儿戴着一个遮口的面具从阁子里出来。
新月仔细一辨认,才发现这就是那个端木崖,“你你你这是怎么了?”
端木崖认出是王妃,惊了一小跳,“王王王妃!您怎么来这儿了?”
然后恢复了神志一般,喊自己的药童,“怎么不给王妃拿个凳子来?!”
“哦。”少年应了声。
新月这才看见旁边一个捣药的少年,停了手中捣药的杵,还真给新月搬来一个板凳,“王妃,请坐。”
新月竟有些说不出哪里不对。
但总觉得端木崖及这个小少年都有些与常人不同的言行。
“王妃,您是第一回来这药堂吧,老儿领您转转?”端木崖掸了掸身上的面粉。
新月随之一个喷嚏。
端木崖连忙将她让了出去,“这地方实在不适合您来啊。您要参观的话,大约要配上这个。”
新月看见端木崖从嘴上摘下来的,像是面罩,不,只是遮住口鼻的罩子,姑且叫做口罩吧。
“这是什么啊?”
“医学上称之为口罩。”
呵,还真是口罩啊!
“我问你这是在做什么的?”
“王妃莫急,莫急,这口罩就是防止发生——譬如适才打喷嚏、流口水的不卫生情况发生,同时呢,也免于感染……譬如王妃对一些药材过敏,适才您的喷嚏就表明,您对这薯粉比较敏感。所以,端木崖建议王妃以后食用薯粉的时候可要注意点。”
新月这才瞥了瞥端木崖衣服上残留的****,原来是薯粉。
目光这才看见他这间药堂晾晒的药材,比比皆是,瓶瓶罐罐也都横七竖八的。
“这儿怎么这么乱?”
“不乱不乱,这都是实验阶段。成品都在另一处。”
新月自言自语道,“萧誉还真是对你挺放心的啊。这种地方怎么也没几个护卫啊?”
“用不着。这地方进来了,没个好身板的只怕出不去。”
刚说完,新月“啊”的一声喊,脚底下嗖地钻过去一条蛇。
“别怕别怕,这是条无毒蛇,出来散散步而已。毒蛇都在这边的缸里。”说着端木崖打开其中一个盖子。
缸里盘旋着十几条蛇。
新月直觉得牙齿打颤,鸡皮疙瘩一身,太渗人了。
旁边还有七八个大缸没有打开。
见端木崖要打开第二个,新月赶紧阻拦,“一叶就知秋,不必劳烦了。”
端木崖解释道,“哎,那可不同。每个缸里的蛇种类不一样的,有的蛇花纹特别绚丽,有的蛇很懒怕热……”
新月拉住端木大爷要揭盖子的手,用恳切的目光,告诉他,“真的不必麻烦了。”
“免费参观,不要钱的。”端木大爷也很真诚的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