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的居然是那个半老徐娘的乔娘。
素枝似乎很怕这个乔娘,“乔……姐,我,我奴婢——”
乔娘下巴一扬,“好你个素枝,三公子让你来侍奉唐姑娘,你居然偷吃客人的点心?”说着就要来揪素枝的耳朵。
新月知道这个乔姐最是难缠,此时便道,“乔姐,不是这样的,是我吃不上了,不想浪费了可惜,便让素枝代我吃了剩下的。”
那乔姐忽而笑了,“瞧瞧,我不过是试探一下,你就这么护着这个素枝啊?莫非——”
她凑近了新月,忽然诡异一笑,“你早收买了这丫头不成?不过是一日之缘,竟比我乔姐还关心这臭丫头!”
新月连忙撇清,“小七初来乍到,承三公子好意收留,自然要与春心院的姐妹们好好相处。若我知道乔姐要来,巴不得能讨乔姐的欢心,不过,我相信,您也未必稀罕这盘点心吧?”
“那倒也是。”乔姐以手卷了卷耳鬓旁的发梢,不屑的笑道,“我乔姐什么没见过。”
却伸出了手将素枝手里的点心夺了过去,放入嘴巴,一面道,“真是难吃!”
然后目光开始打量着新月的房间,“三公子让我来看看姑娘的起居,那会儿我好像听见房间里有说话声,还以为素枝丫头在房间里,因隔得远自是没听见什么,不过,回去的时候却瞧见素枝端了盘子才姗姗来迟。你说,那会儿素枝不在的时候,你又与谁说话呢?”
乔娘翻了下白眼,“别告诉我,你在自言自语。”
新月不急不慌,“乔姐既然猜到了,自然不用我多言。”
乔娘难以置信,便狠狠的盯着素枝,“素枝,你说你在外面听了大会儿,别说什么也没听见?!”
新月一惊,目光看向素枝。
原来素枝早在外面听了大会儿,这会儿在自己面前的表现不过是做戏?
她为什么不告诉乔姐?
“回乔姐,适才确实是唐姑娘在房间里自说自话,她不但有这个毛病,睡觉时还有说梦话的毛病。”素枝不紧不慢道。
乔娘吃了一惊,分明不大相信,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目光开始在房间里游走。
忽然她的目光也停在了帷幔上。
新月一惊。
果然,乔娘开始疾步走向那帷幔前,新月的一颗心几乎就跳了出来,也立时站起来。
乔娘伸手去撩那个幔子,新月几乎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一面喊,“乔姐!”
却没有阻拦住她。
只见帷幔被乔娘完整的撩开。
新月看得明明白白,帷幔后没有任何人。
她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你喊什么?”
乔娘回头看着新月。
新月灵机一动,扶着自己的脚腕,“我我……好痛!”
乔娘瞟了一眼,眼中分明是厌恶,别说是怜惜了,“还真以为自己与众不同了?不要以为三公子高看你一眼,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过就是个南来的野丫头而已!”
说罢,拂袖而去。
唯有素枝扶着她,“姑娘,还痛吗?要不要我去喊大夫?”
新月想到那会儿素枝听了大会儿的门子,这会儿不免心虚她的好意,“素枝,谢谢你,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脚踝处,不要紧的。已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了,况且已经喝了药,现下我好好躺着便是。”
素枝拿了托盘,临走时看了房间里一圈,“姑娘还是要谨慎些。”
待素枝离开后,新月赶忙找了其他的地方,哪里有那秦少卿的身影。
新月开始压低声音呼唤,“喂,出来吧。”
“秦大哥?”
无人应。
又找了大会儿,依旧没个人影。
新月有些失望的坐回榻上,看来那秦少卿一看见有危险,早就逃了。
他的功夫自己是见识过的,想来眼皮子底下逃走不是难事。
只是这家伙怎么能撇下她一人就离开了?
不过,也罢,自己选择留下,是因为发现这春心院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
以前她只以为这春心院是那王元坤享乐的地盘,怀疑阿珠被掳至这里。
按理说,自己救了阿珠便该全身而退,可后来她发现春心院居然能引起将军府的三公子如此重视,只怕里面还有些秘密,尤其是她记得那幽闭的房子里,除了阿珠,还有一些被囚禁的女子。
这春心院外在看起来不起眼,里头却层层叠叠,环环绕绕,别有洞天。
新月从那日听王元坤口中对江陵王颇有不恭,几乎可以断定,大将军与江陵王不睦。如此,她所做的一切,其实都为了江陵王萧誉。
她要弄清这春心院。
第二日,新月脚踝的伤已经好了不少,但是大夫说还是要好生休息,不可太过活动。
新月哪里会把大夫的话放心里。
三公子也托人亲自来慰问一番。
“公子今日有事来不了,让老奴前来送了这瓶药,对您的伤很有帮助。”
“劳三公子挂念了。”新月一番致谢后,便接了过来。
待下人离开后,她便将那药放了起来,从枕头下摸出昨日秦少卿拿来的那个药瓶。
她觉得这药甚是管用,因为今日明显轻了大些,自是决定继续涂抹这药。
涂抹完毕后,新月又有些遗憾。
从昨日到今时,那秦少卿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的离开了,再也没有出现。
门口忽然响了几声敲门音。
新月心头一动,立时高兴的起身过来开门。
“姑娘,是我。”
门外传来素枝的声音。
新月一愣,方才想明白,若是秦少卿他自不会敲门的。毕竟他每回出现不是梁上君子,就是神出鬼没的。
素枝拿来了今日的药膳,并主动问起来,“姑娘喝了药,可以去外面活动些。”
“适才大夫不是说要休息吗?”新月问。
素枝收拾东西的手一顿,这才笑道,“自然是要歇息,我是怕姑娘闷得慌。”
新月警惕心重,自是不大敢相信素枝的好意,便道,“外面冷,等中午暖和些再出去吧。”素枝便不做声的退下了。
到了午后,天气却愈发阴了下来。再后来,天空竟飘起了柳絮般的飞雪,小寒风呼呼的刮着。
真是说下就下的坏天气。
新月看着窗外,想到自己来这儿连大氅也没准备,有些忧愁。
看来自己不能再等靠下去了,不然的话,探查不到有用的消息,最后还得靠别人将自己救出去岂不是麻烦?
此时外面风霜正起,园子里并无什么人,新月换上那日春心院侍女的服饰,拉开床榻上的被褥,放下帐子,制造自己睡觉的假象。
外面冷风嗖嗖,雪花飞舞,直往她领子里灌风,好生寒冷。
新月搓着手,四下警惕的看着,根据记忆,她准备先去那日囚禁阿珠的后院。
昨日还有不少铁甲士兵来回巡逻,今日这些士兵撤了大些,不过仍可以看见在有些出入口,站了岗哨。
“做什么的?”
新月正四下看时,后面响起了一句男声。
回首,见是一个士兵,新月便假装是一个胆小的婢女,低低道,“我去茅房一趟。”
好在那士兵也是新近派过来的,并不熟识春心院的丫头,也不知道女子的茅厕在什么地方,故而只瓮声瓮气道,“快些去吧,不要在此处转悠。”
新月赶紧应下,一面假装离开。
待看不见的地方,新月折身就躲起来。
那士兵原地转了会儿终究离去,新月这才走出来,小心跟着那士兵离开的路线,走着走着,竟然来到了一处荒园。
园子被一个破旧的木门围护着。那士兵看了一眼那凰园子,朝另一方向走去。
新月却被这个园子吸引住。
她昨日没发现这里,这是她第一回见如此破败的荒园。
几乎难以相信,这清幽雅致的春心院也会有如此落败不堪的院落。
木栅栏门上锈迹斑斑的锁,显示着这里好久无人踏足。
气氛有些怪异。
鬼使神差的,新月推开了这个半人高的破门,忽然那把绣锁就这么开了。
新月小心走进来,才发觉这园子比自己看到的要大。
一排主屋,看上去破破烂烂,墙皮脱掉,屋脊上的瓦有缺损,有什么过冬的动物在院子里干枯的衰草里穿梭,有些阴森可怕。
背阴处有积雪没融化,如今新雪又落,半盖着杂乱腐烂的枯草。
檐下的蜘蛛网在冷风孤寂的摇晃着,寒风吹着口哨,雪花飞舞着。
不知为何,新月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人影划过一般,后脊梁冷飕飕的往上窜凉气。
新月猛地一回头。
什么也没有,只有缤纷的雪花飘飞着。
因为紧张,新月喘着粗气,攥着拳头,警惕着看着周围一切。
她想夺门而逃,可内心深处,又有什么不容自己退却。
直觉告诉自己,这春心院不会无缘无故有这么个荒无人烟的园子的。
指甲已经深深陷入到自己的手心,牙齿冻得上下咯噔作响,新月的整个身体因为紧张越发得僵硬。
“砰——”地一声。
迎面的房门,忽然就这么刮开了。
新月差点惊呼出口,掉头就往外跑。
忽然,整个身体就在一处草丛里,掉落下去。
新月跌下去时,头碰到什么东西,就此跌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