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铉静静的听着,忽然问,“是皇叔告诉你的?”
新月正色道,“是我的丫头认出来,那个刑七就是当夜刺杀的刺客。”
萧铉点头,他有自己的甄别。
“看来皇叔早有准备。只是他将春心院的案证交给你,难道不知道会给你带来凶险吗?还是这案证,本就在公主手上?”
新月一怔,心里有些急。
前日宴席上那曲华歌就爆料自己曾假扮普通身份,前往春心院卧底打探。只怕这会儿的萧铉,是怀疑她因此拿到了春心院的资料。
“殿下你可是高看我了。唉,江陵王或许更在意这案证的安全,他以为刺客万不会知道那盒子在我这里,并不曾告诉我盒子中是什么。且当晚我恰是赶上了,并不是提前的安排。”
萧铉嘴角一勾,“皇叔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幸亏你是有惊无险。”
“是啊,之后我就还给了你皇叔。后来在宴席上,我也没想到那刺客刑七会出现,他竟当众直指王世充想杀他灭口,眼里全是仇恨。”
萧铉眉头一蹙,“这些,王世充当时可有承认?”
“人啊,谁会愿意承认这些罪行,但是在我看来,他没有坚定的否认。甚至在后来,他还间接的承认与刑七有过交易,他怀疑刑七被——”
新月的话头一顿。
萧铉接话道,“他怀疑刑七被江陵王反水了,所以才当众让他出丑。”
“原来殿下也不是一点不知啊。”
萧铉微微一笑,“继续说。”
“结果谁也没料想到,刑七一剑刺死了王世充,然后又想逃跑,最后就被护卫军射杀。”
“刑七真的死于护卫军的箭矢?”
“殿下何以这般问?”
新月有些生气的看着萧铉,“那么大的箭矢射在他身上,谁看不见?太子既然不信我,干脆本公主也不说了。”
说罢,新月就走。
萧铉赶紧拉住她,“喂喂,我没不信你的话啊。”
新月想了想,扁了扁嘴,“你没不信我说的,你只是怀疑我的眼睛,对吗?”
萧铉不好意的笑了,“算是吧。毕竟有些事,眼见不一定为实。”
“那好,我只说我看到的,至于事实如何,太子殿下自己断定吧。”
“王元帧当时可真要刺杀皇叔?”
“我想这些案底都有记录吧?”
萧铉一顿,凝眸看向新月,“我只想听你说。”
“王元帧见他老父死于非命,许是一时悲愤,他就情绪上来了,提剑要杀江陵王,当然,萧誉的护卫那么多,他不会得逞。”
听到这里,萧铉面色沉了下来。
这王元帧的母亲与母后乃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临来前,母后希望他能救王元帧一命,如今看来只怕很难办。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刺杀江陵王,这都会是一项死罪。毕竟刺杀的是亲王,罪无可赦。
“东西王府的开销大吗?”
“这件事不是前日解释了吗?因为东府的花销是江陵府自己的花销,并非王府自己的开销。至于诬陷说王府奢侈无度,那更站不住脚了。”
“新月,你知道吗,即便是东府的花销包含了各大官署的花销,那也是十分巨大的。”
“那……会不会是花在了救济之上了。之前的我不清楚,但是年时王府做了一批的轮车分给了先前在战争中残疾了的士兵——”
新月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什么,“殿下为何只关心王府的开销,怎么不去问问将军府的开销如何巨大的。”
新月这是在抗议萧铉不信任王府。
“公主焉知我没问将军府的?于你而言,并不了解将军府的事情,我自然不问你这些,只问王府的事情。”
新月扁了扁嘴,无言以对,只道,“好吧,那现在殿下可是问完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萧铉看着她,“你可曾去过春心院?”
萧铉的凝眸看向新月。
新月心下不由地一怔,她想说假话,可是那一刹那,她又犹豫了。
萧铉救过自己,又如此信任自己。
“如果不想回答可以——”
话音未落,新月道,“去过。”
萧铉一怔,他原没想过新月竟然承认了。
“殿下可听说过天香楼一案?”
萧铉眉头微蹙,翻看案底的时候,有的官员提到了天香楼一案。
说是王世充的侄子王元坤曾在酒楼里被刺杀。
然将军府却没有就他的死过多追究,只说他是暴毙而亡,坊间有传闻,说王元坤是因为得罪了江陵王府才被杀害。
“听说过一些。与江陵府有关?”
“确切的说,与新月有关。”
萧铉不由地一惊,“到底发生了什么?”
新月便简单的将自己女扮男装在天香楼遇上王元坤的事说了,掩盖下自己差点惨遭非礼的事不说,只说自己见义勇为,打斗中误伤了王元坤。
虽然新月不说,但萧铉显然已经猜到了真相。
若自己是皇叔,只怕也会下定决心以此为契机,除掉将军府。如此说来,这将军府是罪有应得。
“王元坤无恶不作,劫掠不少良家女子,他的巢穴就是春心院,我的婢女阿珠被劫到了春心院,我心急如焚,故而设法混了进去。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萧铉眉头一蹙,“什么?”
“白骨,枯井里垒垒的白骨。”
萧铉不由地一惊,他读案底的时候,知道白骨,却不知道竟是新月发现的。
“至于江陵府后面如何发现了春心院买卖人口、逼良为娼,还有那些非法勾当的账本,我就不知道了。”
后面新月不说,萧铉也明白,关于春心院倒卖官家人口,凌虐女子至残至死的人证物证皆在,春心院与将军府的关系,案底上也是清清楚楚。
原来他还有所怀疑,今日听闻新月的这番话,心都凉了。那是他对将军府的失望。
“听说曲华歌曾求见过你,你替她向皇叔求情?”
“你不是说最后一个问题吗?”新月不满。
萧铉眉头一缩,随之半开玩笑道,“这个不算新问题吧?当日你在宴席上已经承认过了。本殿下可是给你机会,让你解释一下,你可想好啊?”
新月想了想,终究叹了口气道,“唉,当初是她哭哭啼啼求我,我见她救父心切,又颇有才华,于是心下一软——”
“心下一软的是皇叔吧,我想他是因为你的求情赦免了曲成安吧。”
新月思索了下,“也不是,江陵王早有意从轻发落一批与此案牵连的官员,还销毁了一些他们违法的证据,不然若都依法惩治,只怕江陵的衙门差不多了空了大半,他这么做都为了江陵的安定。”
萧铉勾唇一笑,“得饶人处且饶人,皇叔果然是仁厚。”
“但其实,即便是从轻发落,这名额里一开始并不包括曲成安,听说他罪行不轻。后来或许是因为我的缘故,曲成安只判了流放。”
新月叹了口气,“唉,我真的没想到,结局竟是农夫和蛇的故事。”
“农夫和蛇?”
萧铉反问一句,思忖着,“可有想过,曲华歌为何去做一条蛇?”
新月就在那而想。
“是啊,无利不起早?别人给她了好处?”
新月又摇头,得罪了江陵王,她能有什么好处啊?
将军府已倒下去,她应该没有仰仗了,前日的宴席上,新月觉得是太子他们给曲华歌撑腰,或者指使她这么做,如今看来并非这么回事。
大约是曲华歌她主动找上了钦差大臣方同和,方同和急于为王元帧脱罪,自然更愿意相信曲华歌所言。
“或许,公主可以问问皇叔。”
萧铉提醒了一句,新月愈发得皱眉头不解。
“好了,我的话问完了。新月,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新月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我新月不过是有什么说什么,实在不值得一提。况且殿下还杀了那些狼,救过我呢。”
萧铉灿然一笑,“只是碰巧出手,公主不必挂心上。出来这么久,我们回去吧。”
路过一处园子,见枝头上的雪尚未融化,又见那园中的春梅正开得灼灼,萧铉不由地驻足,欣赏了会儿,叹道,“园子很美,十一叔的眼光一向好。”
凝视的目光却不自主的转向了新月。
新月并没觉出萧铉的目光,只以为他感叹的梅花,“是啊,这一冬天都开不了,没想到年后才开。”
“这园中的梅是去年移栽,开春能开已是不错。”
新月吃了一惊,蹙眉头,“你说这腊梅是去年移栽的?”
她并不知道。
萧铉抿了抿嘴角,意有所指,“看来有些事,十一叔并不会告诉你。”
这北地的冬天寒冷,不常栽种寒梅,以皇叔的身体情况,冬日也不会有闲来赏梅的习惯。故而,这江陵王府之前并未栽种梅花。
因新月生在南地,萧誉才为了她移栽了寒梅。
“王妃,太子殿下的早膳已经备好。”
青衣迎了过来,新月欲请萧铉前去,不料太子却问,“不知皇叔可是醒了?”
青衣如实道,“回殿下,王爷一直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