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张太子哥哥放大的脸!
太子哥哥的人头被悬挂在城楼上。
新月蓦地从噩梦中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抬首,原来天色早已大亮。
手脚冰冷,后背已经有冷汗渗出。
想到自己做的梦,总觉得很不详的预感。尤其是关于太子哥哥的梦,他还活在人世吗?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新月不敢多想,只好自我安慰,是因为白日看到了血腥混乱的场面。
“阿珠,阿珠?”
新月呼唤着,阿珠走了进来,“公主您终于醒了啊!奴婢进来好几趟您都睡着,王爷已经来了。”
“什么?”新月抓了把头发,有些不知所措,“他来这么早?”
“公主,这还早啊?再过一个时辰就可以用午膳了。也是,您现在起来,的确来早了,还没到午膳的时候。”
阿珠这丫头什么时候说话这么会笑话人?
“好了别说笑了,快些为我更衣。”
新月急急忙忙穿上衣裳,一面坐回到梳妆镜前,看着铜镜里蓬松乱七八糟的头发,“天啊阿珠,赶紧帮我梳头!”
新月一面让阿珠梳头,一面问道,“王爷现下在哪儿?”
阿珠朝帐外努了努嘴,示意,新月心头一慌,啊?原来萧誉就在隔壁坐着。
萧誉来了半个时辰,新月才从内寝里走出来。
“妾身拜见王爷——”
萧誉正在吃茶,此时抬眸道,“起来吧,早就说过,王妃不必拘泥于繁文缛节。”
“是,王爷。”
新月还是不敢乱了规矩,微微俯身。
终于,萧誉放下了杯盏,转动了轮车,走近了些,“怎么还这么多礼?”回头对旁边丫头道,“先下去吧。”
他伸手扶起她的手,玩笑道,“还是让我亲自扶你?”
“妾身不敢。”
萧誉的眉心皱了皱,“又无旁人,月儿如何变得如此谨慎?素日你的劲头哪里去了?”
“素日是新月不懂事,失了礼数,还望王爷见谅。”新月低首,端着礼。
“如此说来你是一夜之间变得懂事知礼?你这一夜之间的变化又是因为什么?!”萧誉的语气生出一丝冷诮,“你是在向我抗议,还是对昨日的事不满?”
新月蓦地一惊,原来他是这样的解读?
但是扪心自问,自己这番变化确实与昨日亲眼目睹与经历有关,从前她虽然知道萧誉并非表面的病弱和温文尔雅,却也不是一个杀伐决断、善权谋掌生死之人。
昨日的那场明争暗斗,她虽不全部知晓,却也一叶知秋,故而对萧誉的感觉有些变了。是的,无论对错,他双手沾满了鲜血。
“妾身不敢,妾身只是,只是……”她说不出理由。
“好,甚好。”萧誉生了气,转了轮椅就走。
新月抬首,以为他这就被自己气走,忙喊道,“王爷别走,妾身只是担心!”
萧誉转过轮椅,看着焦虑的新月,忽然笑了,“傻丫头,本王何时说过要走?”接着又问,“你担心什么?”
新月抿了抿嘴唇,“新月昨夜做了些昏昏沉沉的梦,醒来心里有些后怕。”
“梦矣,蒙矣。或日有所思,或荒诞无绪,不必过于深追,被其蒙蔽。”
新月默然,他说的有道理。
父皇的事、太子哥哥的事,哪一件都一直在自己心里,从不敢忘。
萧誉望着她,沉眸里掠过些什么,却已经露出暖意。
“月儿,过来。”
新月一怔,便走了过去。
“扶我一下。”
新月不知扶他哪里,只把手伸过来,萧誉撑了一下,竟然从轮车上站了起来,新月蓦地瞪大了眼,有些惊讶。
萧誉一个侧身,已经坐上了地榻,然后盘腿坐下,再将袍子一丝不苟的盖在双腿上。
见新月还在目瞪口呆,萧誉微微一笑,“不必大惊小怪,本王只是走不得路。”
新月恍然记起萧誉说起此事,他说他的腿不是没知觉,而只是不能走,却不知道他竟然能站立起来,这让新月又惊又喜。
萧誉拿起杯盏呷了一口,看着塌下的她,“你也上来吧。”
新月动作迟缓的坐了上去,离着他距离有些远,且是对面。
“本王来你这儿,怎么反倒你成了客人?坐过来些。”
新月略尴尬,只得往前坐了坐,又主动拿起茶壶为萧誉斟茶,“王爷您喝茶。”
萧誉便接了杯盏,笑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今日你见我这般谨慎和不自在。”
“月儿——”他微微前倾了身子,望着她的脸,“是不是因为昨日之事?说吧,本王恕你无罪。”
新月见又扯到此事上来,忙得否认,“昨日的事,最初不是妾身的主意吗?我又怎会因此不快?只是昨日妾身给王爷添乱了不少。”
萧誉微蹙了眉,“就是因为这个?”
他放下手里的杯盏,温言道,“说起来,本王还要谢谢你的添乱,你总有些歪打正着的本领,或者说我的王妃乃真本领。”
新月抬首望着萧誉,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评判,“王爷说真的?”
“誉对王妃不敢有假。”
他也用起来不敢二字了。
新月讪讪一笑,能筹划出昨日的鸿门宴,萧誉还有不敢的吗?此时半玩笑道,“王爷谬赞了,强将手下无弱兵,都是王爷的功劳,妾身只是个小兵。”
“好一个强将手下无弱兵。”
萧誉呵呵的笑了出来,这丫头也学会了奉承。
笑完之后,他又凝眸看过来,几分郑重的语气,“本王之于月儿,首先不该是你的夫君吗?王妃也不是本王的兵。”
新月急忙道,“妾身明白,妾身只是想帮王爷——”
她的话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低下了头。
她不能说其实自己已经后悔,因为她的帮忙看上去有些多余。
萧誉见她发呆,便岔开话题,“我的王妃英勇,功不可没,本王想赏你,终觉得那些金银珠宝你并不稀罕,月儿,你说想要什么?”
新月愣了下,又笑道,“王爷已经把话说在前头了,妾身怎敢还要什么金银珠宝?”
萧誉再次笑了,他凝眸看着她有一会儿,并不说话,而手却伸进自己的怀中,摸了一会儿,终于拿出来一个锦盒。
“这是你的。”
新月讶异,拿过来打开一看,乃是一支金凤钗,她的眸光微微一凝。
到底拿了起来,无论质地还是做工堪称精良,就是款式并不新颖,然却多了份庄重。
除了大婚出嫁,新月这一辈子并没戴过凤钗,她也没有戴凤钗的习惯,或许是因为此,萧誉才想送她凤钗吧。
“喜欢吗?”
新月其实并不甚喜欢,只说,“很美,只是有些老气。”
其实不过是借口。
“这是我母妃传下来的。”
闻言,新月拿着钗子的手一抖,忙得小心放回盒中,置放于案上,然后低头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并不知道它的来历。”
“这有什么,本王知道你无心。”
“如此贵重之礼,妾身不敢收——”新月犹豫了。
“傻丫头,你是母妃的儿媳,这金钗自然传于你,戴上看看。”
新月内心有些煎熬,她知道萧誉的母亲已去世,便道,“新月未曾给母妃祭拜过,这金钗,妾身实在没脸,愧于收。”
萧誉的脸蓦地一沉,这不曾带新月祭拜母妃乃是他不得已的考量,绝非是新月的错,换句话说是他萧誉不孝。
“再找借口,本王可要罚你了!你是不敢收,还是不愿?”语气已是鲜少不悦。
新月方知自己捅了篓子,如此推理下去,自己这是不想做人家的儿媳妇啊。
“呵,王爷真小气,问我是不敢还是不愿,我倒要问王爷,可是把新月当成自己的妻子来信任?”
“那是自然。”
“既是信任,怎会说出这么番话,难道新月对王爷的心是用这金钗来衡量?”
萧誉被问住了,他不料新月反应这么激烈,沉吟了会儿,终究什么也没说。
这丫头有不少小秘密不跟他说,譬如那架绿绮琴,又对他谎称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甚至不喜欢戴凤钗。
可他自己又何曾不是瞒着她呢?
彼此尚且做不到毫不隐瞒,又谈何真正的信任?
看来,他与新月的关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没有再强迫,而是伸手握住她的手,不出意料,她的手并不暖和。
“你还没吃早膳吧?”
新月点头。
“秦昭——”萧誉忽然向外喊,秦昭很快而来,“王爷。”
“摆膳吧。”
“是,王爷。”
萧誉这时又对新月道,“月儿,这个金钗是母妃的旧物,一直在本王这儿保管,如今交给你保管而已。”
他改口说保管,新月哪里还能不识抬举,便道,“多谢王爷信任,妾身定会保管好。”
“至于本王,什么奖赏还没给你呢。”
“新月什么奖赏也不要,既然是夫妻,妾身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萧誉颔首一笑,“月儿可是有什么心愿近来?”
新月忽然就想起了梦中父兄的情形,忽然起身下榻,郑重在塌下行礼,“王爷若真的想赏赐妾身什么,不如就让新月回南晋故都一趟。”
萧誉蹙眉,“马上过年了,王妃不想与本王在江陵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