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护卫,什么乌唇女子?”
高健就急着道,“就是脸和白墙一样白,嘴唇是黑色的那种!”
那守卫很是讶异,“小人……小人从未见过这般的人。”
“真的?!”高健猛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不会看走眼?”
“如此可怕面相,小人若见了终身难忘,怎会记错?!”
那高健松了看门护卫的领口,喘了口粗气。
或许,那两个乌唇妆的女子本就是王府里的歌伶,何必要出府呢?
是自己太多心了。
待高健回去时,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东西王府之间有道墙,墙内有暗门,一般人不知道所在,也一般不通行。
会不会?
高健又火急火燎的往那内门去。
话说这会儿的东府舞乐正欢快。
一群穿着单薄的胡姬翩翩起舞,个个细腰丰臀,舞姿曼妙,妩媚娇娆。
酒酣一半,歌舞来助兴,这让诸位臣僚甚是欢心,对着歌舞又饮了不少酒杯。
这年少的胡姬不似中原女子,棕发碧眼,向来以风情万种著称,在江陵几乎很难见到,但是在一些诗词歌赋中却不少见。
不少臣僚被引得神魂颠倒。
连三公子都被其吸引,一个个舞姬见他生得俊逸,皆朝他顾盼生辉,他虽保持的住风度,却也委实让他有些迎接不暇。
那林将军更是色壮熊人胆,起来了酒席,一手拿酒杯子,一手近前拢了一美人的腰肢,哈哈笑着“美人——”亲了上去。
旁人见江陵王斜靠在榻上,正半醉半睡中,似乎全然不在意,便也趁机大着胆子,上前去抢美人,口中吟仙人诗,“葡萄酒,金叵萝,胡姬十五细马驼……”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抱起了胡姬就往座位上走。
有样学样,即便胆子没这么大的,也恨不得揩不把胡姬的油水来。
萧誉假寐中,早已看在眼里。
当初这王世充的春心院就以美色笼络和收复了多少人,如今也让他的幕僚拜倒在这些胡姬的石榴裙下,丑态毕露!
不消片刻,那林将军已经在胡姬的灌酒下趴下了。
王世充见状,气得将酒杯掼在案上。
气道:竖子不可教!
这王世充此时也喝了不少,却是个千杯不倒的,故而萧誉意重点不在于灌他酒,而是先把的左膀右臂砍掉。
如今看来一同赴宴将军府的林将军和几位官员皆已经喝得醉醺醺的,甚至有一位在席间已经色心等不及,抱了那美人去了旁边的厢房里逍遥去了。
如今那王世充只剩下他的三子,还有一个雷打不动的护卫将军。
护卫将军武艺自是不用说,萧誉最担心的还是这个王元帧,据闻他十分善谋,据他断定,这王元帧姗姗来迟,已经在王府内外有所布置。
论兵力,他萧誉自然比不上王世充,朝廷指望不上,故而此战没有退路,他必须胜!
只见那三公子王元帧悄然凑近王世充。
“爹放心,儿臣已有防备,一会儿您只管学他假寐。”
他指的是萧誉。
这边父子交谈,萧誉自是尽收眼底,已经使了眼色。
须臾,旁边的王府总管周辅喊道,“江陵王妃到——”
登时,那些喝得浑浑噩噩之辈,都为之半醒,醉眼惺忪的看着眼前的王妃。
“王妃”一袭凤仪盛装而来,十分有气场。
可惜她敷绣纹面纱而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眼睛的妆化得十分浓艳,眼楣深处皆为紫红色,既妖媚又平添威严。
众人皆是一震,胡姬纷纷散去,也有的被留在了现场陪酒。
王元帧眉头紧蹙,如此装扮若要想看清江陵王妃的真容实在难办。
只听得那江陵王妃聘聘向王爷行礼,“妾身身体不适,方才前来,还望王爷恕罪。”
“爱妃身体不适,尚且能来,本王甚是感动,何罪之有?”说着已经欠身,伸出手臂,握过王妃的手,坐于自己的旁边。
外人看去非常恩爱。
王世充原本要装醉昏睡,却听说着江陵王妃而来,顿时来了精神。
皆因他的侄儿王元坤极可能死于这小王妃的手里。
王世充的大哥早亡,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故而王元坤的死让王世充念念不忘,发誓一定要查出真凶报仇。
多方查证,认为这捅伤王元坤的女子很可能就是江陵王妃。否则,那萧誉本可一鼓作气抓到他王世充的把柄,却选择了息事宁人。
大约是不想让自己的王妃牵涉到命案中来,即便有胜算,可出入酒馆与男人生些恩怨是非,自会对他江陵王的声誉有损。
但这一切,王世充都只是猜测,他没有证据。
春心院尚没审出来那两位女子的身份,那丫头就被人救走,线索就此断了。
这时,王世充站了起来,举杯道,“王妃姗姗来迟,可否为本将军斟一杯喜酒?”
此话说到此,按理说江陵王妃不能拒绝。因为按照风俗习惯,新娘为客人斟酒乃是礼仪,更何况这王世充身为大将军,又是年长者,故而王妃拒绝不得。
萧誉看了眼自己的王妃,笑道,“王妃,或许还不认识,这位就是镇守大将军王将军。”
“王妃”起身走了下来,“妾身素闻将军之名,这酒自当本妃替王爷,为将军斟上。”
她用了一个替字,以王爷的名义。故而,后面的也不敢索要斟酒。
毕竟不是谁能有权势让江陵王为自己斟酒的。
王元帧看向自己的父亲,见他腰间的匕首已经脱鞘,连忙摁住他的手低声劝道,“切莫冲动。若她真是杀了阿坤的凶手,残王定不会让她过来。”
当初春心院被江陵王府及衙门查封时,王元帧大约已猜到杀死王元坤的女子,定然与江陵府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江陵王府的女子能让萧誉如此保护的有谁?
听闻萧誉没有侍妾,虽有几个才艺双绝的侍婢,却也不贪女色。坊间甚至传出他有龙阳之僻。
如若不是江陵王妃,能得到萧誉重视的女子会是谁?
但是有一点三公子王元帧很清楚,江陵王绝不会让自己的王妃因此历险。
于此,待“王妃”过来斟酒的时,父子二人都极力去辨识她的样貌。
可惜的是,这王妃妆容甚是艳丽,难辨其真容,别说蒙着面纱,就是没有面纱也只能知其四五分容貌。
王元帧边看,还目光看向一旁自己的护卫。只见那护卫一会儿目光一刻不停地打量江陵王妃。
那面上分明是一片迷惑,直到江陵王妃敬了酒回去了,这护卫还是没什么收获。
他向王元帧悄然摇了头,那意思是,江陵王妃并不是要寻找的女子。
原来这个护卫,乃是当时在天香楼闹事时的人,故而他见过当时女子的样貌,可惜他不会绘画,否则也不用三公子亲自带来辨认了。
于此,那王元帧和王世充皆面面相觑,心中疑点很多。
这酒宴也进行了大半了,如若江陵王真要对自己不利的话,也应该动手了,却并没有不妥的举动,这酒菜他们也十分慎重,皆没什么问题,唯一让他们不爽的就是林之效被灌醉。
但他们仍旧不敢放松警惕,毕竟那江陵王手上有在春心院搜出来的账本和记录,以及证人口供。
王元帧此时看去,江陵王和王妃目光相对时,颇为柔情,江陵王还为王妃布菜。
无人注意到远处,有女子的一双眼早就将那主台上的萧誉和“王妃”尽收眼底。
新月明知道萧誉这是为自己着想,可这心里竟有些醋意。
其实她顶着乌唇妆来了一会儿了。她用的理由合情合理,便是王爷诏她们前去表扬曲目。
底下莫不夸王爷王妃伉俪情深的,张昭陆逊起身祝酒,再次祝福江陵王及王妃新婚吉祥,百年之好。
之后,有人近前跟萧誉道:王妃好像来了东府。
萧誉心中一震,面上却并无任何波澜,只点了头,然后继续与众官员言笑晏晏。
目光却已在不经意间,四下开始搜寻了。
他没看到新月,只看到了高健,心中不免焦虑。
这时候,王元帧举杯上前道,“得闻王妃乃是南晋青云公主,元帧素闻南朝美人生性端庄大方,成婚时也只以团扇遮面,为何今日喜宴之日,王妃却要以面罩示人,可是王爷与吾等臣属有隔阂见外之心?”
这王元帧在南晋待过,颇有见识,故而知道南晋的风俗,此时一句话就直逼而去,让“王妃”猝不及防。
附和着不在少数。
众人在等着江陵王的回应。
那女子怯声道,“皆因妾前日受惊高烧,生了些疹子,故而遮面前来,还望王爷和诸位大人见谅。”
话音未落,王元帧又道,“吾等今日赴宴,为的是识得江陵王妃,他日相见不至于不识王妃,闹了笑话。只是一些疹子而已,王妃国色天香何以惧人?”
“砰”地一下,萧誉怒拍了桌子,“若要认识来日方长!本王在此,竟也敢逼迫本王嫡妃!”
众人一惊,到此,江陵王直接怼得是三公子啊,之前都是两边的臣属互怼,各自主子面上还过得去。
将军府与王府翻不翻脸就在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