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因自己难产而亡,父皇悲痛万分,之后这么多年再不曾立后。
她隐约听母后未嫁时曾有一把绿绮,甚是喜爱,可后来下落不明,这么多年来父皇一直自责,未在母后生前为她寻到绿绮。
如此,这送萧誉绿绮的人会是谁?
他手上的绿绮,会是画上的那一把吗?
新月趴在榻上暗骂,连看都不让看,小气鬼!
二日天不好,下起了秋雨,淅淅沥沥的,新月百无聊赖的看着书桌,想起萧誉笑话自己不像个公主时,便听外面传来阿珠的话,“公主,王爷身边的云岚姑娘来了。”
她来作甚?
“让她进来吧。”
须臾,云岚进来,彬彬有礼,“云岚见过王妃。”
“免礼。你家王爷有何事?”
“王爷让云岚过来告知王妃,秋狩结束后,就是皇后娘娘寿宴,让王妃您提前准备好寿礼。”
新月才想起来近来宫里举行秋狩,而江陵王无事闲在家里,难怪又是弹琴又是找事。
可这皇后娘娘的寿宴……当家王妃的时刻到了。
新月便问,“往年皇后娘娘的寿诞,咱王府如何准备寿礼的?”
“往年多是例行的份礼,因王爷常年在江陵,并不在京城。今年则不同,王爷在京城,又与王妃行了大婚礼,且这婚姻也是皇后娘娘促成,王爷和王府自然得备一份大礼。至于王妃,乃是新妇,这第一回自然您要单独备礼,才能彰显心意。王府的寿礼王妃不必操劳,只需想想您的那一份。”
原来还轮不到自己当家,啧,那就只备自己的一份礼就可。
但想到给皇后,新月忍不住嘴角扯出冷笑,“是啊,本妃自然得好好感谢,皇后娘娘牵的好姻缘。”
若非是皇后,自己也不会嫁给一介残王。
云岚听出些讥诮,便也不接话,只道,“既如此,云岚这就向王爷回禀了。”
云岚离开后,阿珠就替公主发起了愁,“这皇后娘娘的寿礼,要彰显心意的,要何样的礼物啊?”
新月不以为然,“不难办,去府库里将本公主的嫁妆挑一件名贵的物件,阿发你去吧。”
午后小雨还淅淅沥沥的,新月正在翻看画本子打发无聊。
阿发无精打采的走了进来。
“公主,奴才去了府库挑选了几件礼品,正准备拿出来,不曾想王府的人并不准奴才拿出,说已经不归咱们管了。”
新月挑眉,“他们凭何?这是本公主的陪嫁!”
“奴才也这么说的,可云岚姑娘说,这嫁妆既已经入了王府,就归王府统一管配,这府库里的每一件东西都要按王府的规章来,不得私拿出去。”
阿珠一旁道,“公主现在是王府的王妃,拿点东西怎么就成了私拿?!这给皇后娘娘送贺礼,不也是他家王爷让的吗?阿发你得据理力争!”
这时,站在阿发旁边的玉书姑娘解释道,“回公主,阿发公公也是这么说的,可那云岚姑娘厉害得很,说王妃尚未接管王府的家务,那意思就是您说的话不管用,还说这样贵重的物件一律需要有王爷的亲笔手谕才行。阿发就去见王爷,但是站了足足一个时辰连王爷的面都没见到,奴婢觉得阿发尽力了,是他们在为难公主!”
闻言,新月拍案而起,气呼呼的就往出了房间。
阿珠后面急道:“公主!外面下了雨呢!”
说着回头拿了雨伞,跟了出去。
阿发有些生气的看着玉书,“玉书姑娘,虽说王爷的人说得过分些,可你应该知道公主的性子那是一点就着,你实不该——”
玉书连忙低头认错,一副胆怯的样子,“对不起,玉书真的不是有意……”
阿发叹了口气,不再理睬她往外走去。
话说新月冒雨去了西苑。
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屋檐下滴答着雨水,新月抬袖擦了脸上的水珠,顾不得湿了的绣鞋,提裙迈过了门槛。
迎面正碰上了云岚,她正端来一个玉盘准备走出来。
云岚见王妃淋了雨,先是一惊,忙俯身行礼,“云岚见过王妃。”
毕恭毕敬,知书达礼,倒仿佛是个大家闺秀。
新月早就看不得她故作的高贵,想起云岚狐假虎威的一贯作风,不禁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本公主是王妃啊。”
云岚目光一紧,态度更加的谦恭,“云岚不知哪里得罪了王妃,还望王妃明示。”
新月爽朗笑道,“好啊,从此以后在本公主面前,要自称奴婢,这云岚的名字你一天自称八回,本妃听也听吐了!”
新月在南晋时就是刁蛮小公主,素来嘴巴不是个饶人的,连萧誉也领教过她的厉害。
但这云岚乃是江陵王身边有头有脸的侍婢,单看此次江陵王来京城能带了她来,足见其受器重的程度。
今日被王妃这么一顿无脸面的怼,云岚的脸煞白一片,端着盘子站在那里受了委屈,双眸泫然欲泣,楚楚怜人。
新月并不正眼瞧她,继续往里走去。
那云岚却非要一副忠于职守的正直模样,举着盘子跪在新月面前,“王妃且慢!王爷午休尚未起来,请您稍侯等待,奴婢前去通报一声。”
“云岚姑娘今日一言不合就下跪,这是想要挟本妃?”
“奴婢不敢,只希望王妃不要得势不饶人。若是奴婢哪里得罪了王妃,还请您只惩罚奴婢就好了,王爷素来身子弱,您在这儿喧哗扰了他休息——”
话音未落,新月愈发得生气,“呵,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奴婢,竟然给本公主这么大一顶帽子啊。我问你——本公主得了谁的势,又为何不饶你?!”
云岚吃了一顿,方知道这新王妃虽年少,却绝不是个善茬,目光瞥向内室,再次求道:“奴婢一向只以王爷为重,不敢有丝毫冒犯,王妃要打要骂奴婢,权且换个地方——”
山峦屏风后,传来轮车转动的声响。
新月表情一怔,莫非那残王早就在后面听了墙根?
低头瞟了眼跪在地上的云岚,嘴角不由地堆起笑,“我说呢,第一回在我面前作低伏小,原来是说给你家王爷听的呢。”
一面说着,一面向萧誉福了福礼,“妾身叨扰王爷了。素闻王爷身边的云岚能文能武,不曾想还会演戏啊。”
那云岚被指责心机,此时搁不住脸面,只委屈得落泪,急向自家王爷喊冤:“王爷!奴家绝无此意啊!”
一边是自己多年宠信的侍婢,楚楚哀求,期待自己为她做主;一边是自己新婚的王妃,羽翼未丰就盛气凌人,一心走在得罪人的不归路上。
萧誉的眸色淡淡瞟了跪地的云岚一眼,面上一片波澜不惊。
许久,“下去吧。”
语气微沉。
云岚见王爷并没为自己说话,便抽噎了一声,委屈的端了盘子下去。
萧誉又看向新月,见她淋了雨也急着来算账的样子,显然不知得了谁人的挑拨仓促而来。
于是面色有些不悦,“本王确实午睡了些时候,云岚不过是奉了我的意思,王妃就不要再与她生气了。”
新月原本是气呼呼前来要找萧誉理论,只因对那云岚出过了气,这会儿反而冷静了许多,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欠思虑。
闻听他如此的话,便装傻充愣一笑,“不气不气,本公主有自知之明,毕竟王爷的婢女能仗着王爷的势,可惜我姬月背井离乡,没什么仰仗,连自己的陪嫁本公主都做不得主,拿都拿不得,自是和人家比不了啊!”
萧誉眉心蓦地一拧,这丫头反讽的话可谓不轻,这无异于说他江陵王贪了她的嫁妆。
当初云岚向他反映王妃随意打赏下人,因不懂得金银器皿的价钱,造成了财产损失,于是他便提了让李密规整下祈京这边的财务,确实也希望她要有所收敛,不要过早的挥霍嫁妆,却不知哪里沟通出了问题。
至于旁的,他并不知情。
萧誉没想到自己不过歇了个午觉,竟生出这些事来。他目光缓缓转过来,看向她,“看来是哪个不省心的奴才,让王妃生了误会。别说陪嫁的嫁妆是王妃自己的,就是这王府的任何物品,只要王妃看得上眼,本王一并给了便是。”
新月心道:说得真好听,绿绮连看都不让看!
“王爷此话当真?”
只听那萧誉继续道,“若王妃要挑礼品送人,大可以让王府的人准备去,我江陵王府虽不富廪,但不至于沦落到动用王妃的嫁妆,还请公主谅解。”
原来这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只是层层传话的人歪曲了王爷的意思。
新月也不想事情闹大,便顺台阶而下,拍手叫好,“当然谅解,怎么会不谅解呢?王爷反正要准备皇后娘娘的寿礼,如此您一并给我准备了吧。”
新月把自己身上的责任摘干净了,心情好了不少,于是笑脸向萧誉道,“那妾身就不打扰王爷休息咯。”说罢她转身就离去,仿佛生怕给了萧誉改口的机会。
萧誉看着那丫头匆匆忙忙离去的身影,忽然开口,“小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