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回到江陵因与萧誉关系冷淡,新月便彻底将那件红狐裘打入了冷宫,免得想起那些旧事,以至于每回出门新月要绑很多厚厚的棉衣才不至于冷。
不过新月却不会说出这其中真正的原因,只啧啧叹气道,“为什么是红毛的,若是白毛的不是才好些吗?”
这白狐皮毛甚是难得,故而纯白狐裘少见且贵。
门口处传来话,“阿珠姐姐,鸿宁殿来人。”
阿珠走出来,见是云岚端着一个盒子,“这是王爷嘱咐奴婢送来的,说是让王妃穿上。”
多日不见云岚,今日一见感觉温顺了不少。
阿珠忙得接了过来,“多谢王爷。你去回王爷,王妃一会儿就准备好了。”
萧誉送来的一件狐裘恰是白色的,新月恁是再找理由也知道勉强穿上。
新月穿戴整齐之后,便急着到院子里找那只狸猫。
“公主,您慢点,别弄脏了衣裳。”
新月哪里肯听,一路寻找,只差就找到萧誉的鸿宁殿。
“喵,喵——”
简直是天籁之音一般,新月惊讶的回头去找。
见院子里萧誉坐在轮车上,那只狸猫就围着那车轮,一边仰头看向萧誉,某王在那戏猫。
新月顿时犹如抓到了偷猫贼一样气愤,“白狸!快过来——”
然而那胖狸并没有听她的,这时萧誉身旁的云岚抱住了那只白狸。
新月瞪大了眼睛,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王爷说话不算话,既是送给妾身,哪里有反悔的道理?!”
萧誉悠然抬眸看过来,“本王着实冤枉了,这只狸猫和它的主人一样,行踪不定,王妃又何必拘泥于它在你的漪澜殿呢?”
新月望去,果然那狸猫在云岚怀里也是很是乖巧幸福的样子,不由地生了些嫉妒。
旁边的小杜也笑道,“这猫甚是好脾气,不伤人不怕人,就是有一点爱逛爱玩,王妃也不用太担心,都是在王府不会有什么危险。”
话虽如此,新月听得有些不是滋味。
她原以为这胖狸于自己是不同的,原来也是养不住的猫。
这时,云岚道,“王妃放心,白狸在这儿不会受委屈,等王妃与王爷回来,奴婢便将这狸猫送还王妃。”
新月想说不行,但料定萧誉不会答应自己带猫一起出去,若说要阿珠带回漪澜殿,又显得自己不相信萧誉鸿宁殿的人。
正想着,听得一声叫,云岚捂着手背叫疼,那胖狸干了坏事,已经窜出了老远。
周围的婢女见抓伤了云岚姑娘,皆是一惊上前探看。
唯有新月忍不住笑了出来。
但见萧誉沉着脸看过来,新月便也捂住了嘴巴,毕竟是在鸿宁殿,这幸灾乐祸的心思得掩饰一下。不得不说,胖狸,你真乃我的狸猫。
江陵王的车驾一向很宽大,新月认为是因为萧誉自身的原因,毕竟要装得下一辆轮车,且要匠人精心打造一斜坡道,并且该斜坡道可以伸缩,所以这车驾要想舒适周全毕竟要大一些。
新月好久不坐萧誉的车,今日坐进去一切有些新颖的感觉,似乎从图案纹饰到装配都有变化。想来这段时间萧誉住在东王府给改造了。
新月打量了一圈,却见萧誉手上拿着的是竹简,正目光专注的看着。
天哪,这纸张和丝帛的书用了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看那沉重不便的竹简?
是附庸风雅,还是有古旧之风?
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这样的萧誉还挺耐看。
这个方向看,能瞧见他光洁宽阔的额头,清俊的眉峰下一双幽暗如湖的眼眸,泛着沉思之色和智慧的光芒。
他肩披一件墨色的大氅,里头穿着宽大的汉白服,袍袖很宽,袖子上有一条两指宽的浮金绣纹,举手间绣纹在光线下掠过一片浮光掠影。
新月看得正着迷,忽然萧誉侧首看了过来,“王妃,在看什么啊?”
新月一怔,忙得结结巴巴,“我我我,有在看你吗?”
萧誉瞳眸里泛出笑意,“萧誉有说王妃在看谁吗?还是,王妃在不打自招?”
新月的脸蓦地一红,忙侧过脑袋,辩解道,“我只是觉得那书简有趣。”
“是吗?王妃对古文字也有兴趣?”
“额,对啊,本公主也开始发现读书其实蛮有意思。”
“可不知公主在西王府看过多少古籍?”
新月扁了扁嘴,她古籍没读多少,但是她别的志怪传说故事读了不少,于是便道,“我读得多了去了。”
萧誉明知新月在自吹自擂,却也还是点了头,瞳眸里泛出温柔,显然他是开心的。
新月见萧誉好似心情不错,便记起自己的心思,“对了,王爷昨日说的传言是什么啊?”
萧誉略一思忖,才想起是自己随时诌的一句话搪塞她的,小丫头居然也信?
于是故作恍然大悟般点头,“王妃是说本王听到的传言吗?”
“对啊,外人有何传言?”
“说因为江陵王住在东府,江陵王妃思念非常,以致落泪。王妃,可不知,这传言为真为假?”
新月有些羞恼,虽说自己恨过萧誉,但若说因此落泪就太夸张了吧?明明是阿珠好吧?
对,一定是上回阿珠哭,被人误会是本公主哭。
于是,她恨恨道,“谣言,这一听就是谣言!”
萧誉笑而不语,继续看书。
新月过了会儿,又问,“王爷,我听秦姑姑说,您晓得秦少卿在何处对吗?”
萧誉眉头皱了皱,看向她。
新月被看得心虚,于是试图解释,“……其实,妾身之前曾得一人相救,当时恩人戴着面具,前日见了秦公子,感觉秦公子与其形容相仿,想确定是不是他,王爷您看能否告知妾身,秦公子住哪儿?”
萧誉眸色清幽,凝眸看着新月有一会儿,方才启唇,“住哪儿不清楚,但是他去哪儿,倒是了解。”
新月欣喜,忙问,“那他去哪儿了?!”
“按照他的速度,这会儿应该快出江陵了。”
新月没意识到萧誉说的是他们自己,此时气得目瞪口呆。
原来这秦少卿已经离开了,看来又错过了。
新月的好心情一下子不好了。
车内二人陷入了沉默。
稍息,新月掀开帘子看向窗外。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天空开始飘起了柳絮般的雪花。
只见城郭越来越远,道路变得窄而颠,“王爷,我们去哪儿?”
“郊外。”
“难道不是去什么宗府宴会?”新月脱口而问。
萧誉眉头皱了皱,眼眸里更是掠过一些疑惑,“我有说过去府第人家?”
新月一怔,好像人家从未提及,一切都是自己想象的。
她以为江陵王会带自己去参加什么官僚晚宴,故而需要自己这个名义王妃露面应付一下。
萧誉又问,“王妃想去?”
“不不不,我才不想去。”
新月连忙摇头否认,宴席才没什么意思呢,哪怕宴席上有很多的山珍海味,可人多起来,势必不是吃饭这么单一的事情,到时候弄得人筋疲力尽的,反而糟蹋了美食美味。
若非顶了江陵王妃的名义,她压根不想理睬他萧誉的应酬。
可转念,她又记起柳雍下落的事情,若是总是闭门不出的话,外面的世界闭塞不听,自己又怎能打听到柳雍的事情,打听到太子哥哥姬洲的下落?
“那王爷带我去哪啊?”
这里都出了城区了,眼下又下起了雪,新月心里有些不安。
萧誉笑了笑,看向新月不语,眸光里透着温柔的秀色,新月越发得好奇,心道:就会故弄玄虚,虚情假意,遂斜睨一眼,侧过脸不想与他对视。
倏地,肩膀被人拢了过去,她嗅到一抹熟悉的香气。
新月整个人被萧誉圈在了怀中。
“看那边了吗?”耳畔响起他的话。
新月循着萧誉的手势,看见帘外不远处飞雪中,一片影影绰绰的红。
“梅花?”
“真的是梅花啊!”
飞雪中,一大片灼灼的梅林傲雪绽放。
新月下了车,脚踩到了雪地上,心情有些激动。
她自幼生活在京城,那儿栽种了许多品种的梅花,每年腊梅早早的开了,这江陵虽是北梁与南晋的边地,可这儿的梅甚少,王府鲜少的几棵却一直没开。
没想到今时能看见这么一大片梅花。
看来,北国也能开花的。
空气里有清幽的花香。
轮车上的萧誉此时停在了后面,凝眸看着新月的背影。
白雪纷飞中,那丫头穿着粉红的衣裙,满是兴奋的往梅林奔去。
新月来到梅枝跟前,闭目凑了鼻子跟前,淡淡的梅香带着寒意沁入心扉。
记忆中的欢笑在脑海里浮现,那时年少,梅林你追我逐,无忧无虑。
面颊上有冰凉,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落下泪来。
新月生怕被别人瞧见,赶紧抬袖擦了眼泪,面上又恢复如常。
忽然前面的一树梅花吸引了自己,眼前梅枝不过开了三三两两,多数只是打了骨朵而已,那边的梅花却是姹紫嫣红。
她走了近前,眉心不由地一蹙。
纤长的手指轻抚那枝头的花瓣,那分明是系上枝头的绢花。
新月心头莫名的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