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新月立马又否认了这种感觉,身为高贵的公主为什么要自卑,她们生而为奴,要靠着曼妙的腰肢取悦吸引男子,可悲可叹而已。
下一刻,她又觉得自己也没好哪里去,纵然身为公主,一不能随心所欲,自己的婚姻和幸福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二与她们这些出身卑贱的姬妾相比,自己确实没有比她们更能博得男人喜欢。从前她以为萧誉是不同的。
此时新月看向萧誉,他正亲自为她们抚琴奏乐,仿佛没瞧见自己一样。
她第一回见萧誉亲自抚琴与这些舞姬作乐。
等了会儿,新月等不及,清了清嗓子道,“妾身……有事与王爷说。”
她希望萧誉停下来,将舞姬退下。
“她们无碍,但说无妨。”
萧誉依旧抚琴,音律行云流水,却听在新月耳畔中嘈嘈切切。
“王爷可否专心听妾身说。”
意思说,你就不要抚琴了。
未料萧誉道,“阿珠,由你代本王抚琴。”
闻言,阿珠战战兢兢的跪下,“奴婢不才,琴技不高。”
萧誉蓦地一拨琴,琴音戛然而止。
叱道,“一派胡言!”
舞姬皆是一惊,纷纷退走。
“上回你上场救急能弹得?今日本王命你抚琴,你敢不从?谁给你的胆子,这王府的主子到底是谁?!”
分明是要拿阿珠是问,做给她新月看。
阿珠伏地认错,“奴婢弹得不好,奴婢只会弹一首丽人行……”想到那日是自己引了公主前去见林君保,已经是吓得不敢多言。
新月见萧誉斥责自己的阿珠,心头很是不快。
批评阿珠,就是给自己的脸上难看。
“王爷对妾身不满,只管与妾身发火便是,妾身的奴婢即便有错,也是妾身没教好。”
萧誉冷笑一声,“王妃如此温柔贤惠,本王何以不满?若无他事,萧誉就不奉陪了。”
新月倏地想起此来是求萧誉赦免杜禹的,但看今天的情形,别说求情了,即便求了,也只会惹怒萧誉,看他的一张冷脸。
“无事。”
新月不打算开口了,阿珠却急得不行,忙道,“公主,您不是有事吗?关于杜护卫的……”
新月借机假装才想起,“啊对,妾身想起来了。杜禹他向来尽职尽忠,王爷——”
“好一个尽职尽忠。”
话未完,就这么被萧誉截下来,“不知他吃了什么迷惑药,近来他若干件事都办砸了,实在该惩治一下他了。”
“既是王爷加以惩治了,这马上过年了,王爷不如将他赦免——”
萧誉瞟了眼新月,见她鬓旁插着一支耀眼的金钗,可与她眼下的装扮并不相配。
那是母妃生前的金钗,自己送给了她。
亏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嘴角生出一抹讥笑,“王妃凭何以为,自己有资格为杜禹求情。”
新月蓦地一怔,竟不知如何回话。
“王妃不如先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车轮滚动,萧誉转了轮车而走。
新月看着萧誉的背影,心里有一丝的刺痛。
为了向他示好,她精心打扮,还戴了萧誉送给自己的金钗,如今这样的结果,倒仿佛天大的讽刺。
出来时,天空阴了起来,冷风嗖嗖,直往领口里钻去。
新月走在前,将阿珠落在后,主仆二人一路沉默,心情怏怏。
花园里传来两个奴婢在说话。
“看样子天又要下雪了。马上过年了,官员们要放年假,这东府就不比往日忙了。”
“是啊,会清闲一些。你看这两日王爷都有时间抚琴赏舞了。”
另一个婢女鼻翼发出轻哼的一声,“听说那两个舞姬乃官员送给王爷的?天那么冷,穿得那么单薄,摆明得想上爬。”
“若言真是爬得上去,那也是凭人家的真本事的,听说这琴棋书画、歌舞样样精通,我瞧见咱王爷的情形,是颇为喜欢,这几日又是召其抚琴、又是歌舞的,今个王爷竟亲自抚琴为她们,说不定没几日我们这东府就多了两位小主。”
“呸呸,小点声。若是被西府的人听去了,又不知生出什么乱子。”
新月的心跟着揪痛,扶着假山的石头,方才稳住了身体。
原来如此。
谁说他萧誉不近女色?今时花天酒地,日日抚琴歌舞,都是他自己。
“公主,我们回去吧。”
阿珠扶了新月下去。
而僻静处的暖阁里,早已有人将新月的反应及一切看在眼里。
“齐铭——”
“王爷在。”
“将杜禹放出来吧,以后留在东府这儿当差。”
两日后是小年,听闻今年王爷给诸位官员放假,不用聚宴,而是让他们各自归家,与家人团圆去了。
然而这样的小年,新月却独自留在了西府。
灵岩寺之事,他虽没正面责怪过自己,可比往日冷落了大些。
新月干脆也借口响应江陵王的为民之举,给王府里家住在江陵城的奴才们放假。
傍晚时分,天空再次飘起了雪花。
因预料到今日回格外清冷,新月早先命秦昭将园子里光秃秃的树干上挂上了灯笼,今夜她大约回她的真正主子那里去了,反正这么大会没瞧见秦昭。
可惜因风雪大,灯笼几回都熄灭了。故而夜幕降临,园子里越发得冷清。
阿珠看着公主一个人形单影只的从那点燃不着的灯笼下走着,心里有些为公主不平。
“小年这样的日子,王爷居然都不回府?!”
新月面上笑道,“我住我的西王府,他回他的东王府,怎说不回府?今夜,你我还能守在一起,就该知足感谢了。何必整日自怨自艾?”
“来,阿珠,我们吃香的喝辣的去!”
面前摆上了菜肴碗筷,酒杯,阿珠倒了一杯清酒,举杯道,“阿珠先敬公主一杯。”
“好。”
新月也自斟一杯,“为我们主仆姐妹一场!”
烛光下影影绰绰,薄酒下肚,姐妹之间倾吐衷肠起来。
“公主,容奴婢问句实话,为什么没跟林将军走,而选择留下?”
新月夹筷子的手蓦地一倾,她没想过阿珠会问这个问题。
“您到底还是恋着王爷对吗?”
新月一听,这才呵呵一笑,拿起了酒杯,朝阿珠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她低声说话,“你家公主已经嫁给了萧誉,若真是跟着林君保走了,只怕于那面子上不大好吧,堂堂江陵王被拐走了王妃,别人大概都会瞧不起他一介残王。”
半开玩笑的语气。
阿珠已经读懂了她的心思。这两日公主怏怏不乐,自己皆看在眼里,那是因与王爷关系遽然变冷。
于是阿珠也故意陪着玩笑,还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公主宅心仁厚啊。”
“谦虚,咱一定要谦虚。不敢说宅心仁厚,但是咱们心眼不坏。”
二人已有醉意,有些话都是借酒壮胆。
“阿珠,多谢你陪我,与你喝酒就是痛快。”
阿珠已经习惯了公主喝酒后,在瞎说什么实话,她的酒量一般,已经喝得头晕眼花。
“公主……我得下去躺着了。”
“你等一等,一会儿醒酒汤来了,喝了再去躺不迟嘛!”
阿珠仿佛没听见新月的话,已经前头摇晃着离开。
一旁的菱儿见状,便对王妃说,“奴婢扶您去内寝歇着吧。”
新月不肯,仍旧是被菱儿扶了过去。
到了房间里,新月看见桌案上的茶壶,以为是酒壶,便对菱儿道,“菱儿,坐下来一起喝酒吧。”
菱儿闻听又喝酒,忙道,“时辰不早了,不如奴婢给你端些果实来。”
新月左等右等,没见拿果实而来。
此时趴在那桌上又困又昏。
“这臭丫头,不会不来了吧?”
新月自言自语道,于是摇晃着从案前站起来,准备往一旁的榻上而去。
刚坐定榻边,眼眸似抬不抬,见房间里站着一男子。
怎会有男子?
新月的脑海里有些迷迷顿顿,谁在这儿呢?
看花了眼了?
她在思考这个问题,奇怪的是,她竟忘记了害怕。
大晚上的一个男子出现在内帷,除了萧誉,还会有谁。
可他能站,似乎还在走向自己。
新月在进行了一系列的内心活动后,终于一个激灵,突然反应过来。
刺客!
新月迟钝的反应弧,直到她喊出,“救命”二字时,嘴巴已经被人捂住。
“看清楚点”
声音熟悉的声色,新月擦了擦眼睛,认出是萧誉。
“王爷,怎么是你?”
明明刚才见到那人有一双大长腿,这会儿却变成了残腿的萧誉。
果然,这饮酒是会影响眼神的。
某王阴着一张脸,像别人欠他银子一样,“本王来安寝。”
安寝?
耳朵没听错吧。
“月儿不是盼着我吗?”
他的语气忽然暧昧起来,真是一秒变脸。
萧誉勾唇一笑,看着自己。
灯光下,他的眼眸如宝石闪耀着光辉,直触她的心扉。
她蓦地晃了晃头,不能被他迷惑。
“胡说八道!”
她醉醺微红的脸颊,断然予以否认。自己绝对没有盼过他,也没有想过他一分,不开心不高兴都不是因为萧誉!
但见萧誉的脸蓦地一沉,似乎在说她新月好大的狗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