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少贫些嘴。”
萧誉淡淡一句,那眉头微蹙起,萧恒笑着作揖道,“是是是!阿恒见过十一嫂!”
新月蓦地一怔,她是第一回见这位十三爷,不过之前亦有听闻,说这老十三乃是先帝最小的儿子,是少有留在京城的几位先帝皇子之一。
今见他与萧誉如此相称,想来也是之前相熟。
但她与萧誉的关系也算不上熟络,便福了福身,恭谨道,“妾身见过卫王爷。”
于此萧恒的脸微微一变,看向十一哥的表情有些疑惑,一面又忙得俯身请起,“嫂嫂这是作甚,十三愧不敢当啊。你和十一哥大婚时,我恰不在京城,这喜酒都没能喝上一杯呢。”
“是啊,择日罚你几杯。”萧誉笑道,又对新月道,“不必与他见外,十三不是外人。”
“就是啊十一嫂,我与十一哥自小感情好,小时候十一哥又聪慧又懂事,最得父皇喜爱,而我常常被批,幸亏十一哥处处护着我——”
“十三。”
萧誉唤了他一句,蓦地将他的话打断,“时辰不早了,皇上和娘娘他们是否要到了。”
萧恒领悟到了萧誉的意思,笑道,“那十三去那边瞧瞧了!”
新月见男宾席上的人正目光看向她,也想早点离开,便对萧誉道,“王爷,那妾身也该去女眷席上了。”
正说着,宫乐响起。
有内监喊:“皇后娘娘到了。”
众人皆纷纷见礼拜迎。
李皇后凤袍加身,笑意搀扶着太后老人家前来。
别说新月吃了一惊,连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太后老人家深居简出,一向礼佛不问政事,唯有上回十一皇叔的婚事,难得让太后老人家过了眼。谁也没想到这一回,太后在皇后的寿宴上露面,听闻这是第一回。
宫中传言,太后与皇后并没面上的和睦。
“给太后祖母请安——”
“给老祖宗请安——”
女眷席,底下的子孙辈分纷纷上前行礼,甚至那外姓公主的女儿也都称呼祖母,没有一句外祖母。
老太后笑道,“哎,起来起来吧。刘安打赏。”
非年非节,太后老人家一见面就打赏给孙子孙女们,难怪有口皆碑,子们都喜欢祖母,只是担心扰了祖母的清修才没常去。
新月立在人后竟一时羡慕得很,她自小没有母后,祖母也早早去世,真羡慕这样慈眉善目的祖母。
萧誉目光微侧,看到了自己的王妃眼眸里的光,嘴角抿了一抹了然的自嘲。
女眷席上,妃嫔们再次请安。
姜太后笑着,“都快些起来吧,哀家来沾沾你们年轻人的热闹。今个是皇后的寿诞,她是主角,你们就不要管我这个老骨头,哀家一个人看着就好。”
原来是李皇后亲自去请了太后来,不为别的,说是为了让太后老人家与小辈们热闹热闹。
一番寒暄热闹众人落座,宫人们早已开始上盘,流水般的花样宴席,新月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宫宴了,早已垂涎欲滴。
记忆中宫里头每年也会有这么一两回宫宴。
她自小爱吃,记得小时候每回宫宴,她这个小公主常趁着人不注意偷盘子的菜肴,父皇见她爱吃自是纵容,喝得高兴时,他还会把她放在膝盖上,唤着她,“月牙儿,慢点吃。”她则坐在腿上,拿起父皇那明晃晃的龙袍,一面用手指数上面的金龙。
时过境迁,父皇已故,自己远离故土,再次赴宴却不再是宫宴的主人,而是遭人轻视的外客。
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讨好太后和皇后那儿,新月眼疾手快,夹了一块入口,好吃!适才的不愉快暂时抛到了脑后。
新月正不动声色的吃着,忽然感觉某个方向投来的目光,她蓦地一抬首,目光就这么与江陵王相对。
她心下一慌,忙得放下手上拿得第二块糕点。完了,他不会瞧见了吧?
“皇上驾到——”
太监嘹亮的一声唱喏。
原本喧嚣的大殿,瞬时安静了下来,众人呼啦啦跪了一地纷纷跪迎。
“臣等恭迎皇上!”
皇帝一袭暗金龙袍,凛然生风,缓步走到殿中宝座,坐了下去,目光睥睨殿中所有人,才道:“平身吧。”
大家起来,看见那太监一击掌,仙乐飘飘,歌舞姬上场。
酒席间,皇帝起身带了酒,大意是说了番感谢诸位臣工的话,表扬了一番,才举杯为皇后娘娘祝寿。底下的人也纷纷致酒,为皇上和大梁江山祈福,为皇后祝寿。
新月心中不禁纳闷:即便李皇后乃是一国之后,但这皇后过寿,皇帝和皇亲国戚都到场祝贺,这般排场实属罕见。就是父皇过寿,也不常铺排,偶尔一回,最多也是这样的场面。
想来这皇后在皇帝的眼里是极其看重的。
等到寿礼阶段,礼官将册子上的寿礼一一宣读出来。
“赵王府,金仙承露盘两对。”
“江陵王府,翡翠玉冰灯一双。”新月心疼得不得了,这萧誉也真舍得。
“平山郡王府……”
自始,这皇后脸上的笑容没有阖上。
新月心道:难怪皇后高兴,这一过寿,敛财无数啊。
这时只听皇后对皇帝笑道,“臣妾忽有一想法,这些价值连城的物品皆归入宫,捐入国库。”
皇帝面上似乎并无惊讶,只淡淡道,“皇后如此胸怀,乃是大梁之幸,只是朕岂能委屈了皇后?”
“皇上说哪里话,你我夫妻二人共镶盛世,妾身乃大梁皇后,自当以天子为楷模,为国为民。”
皇帝呵呵一笑,举杯道,“朕有如此皇后,夫复何求?如此,这些寿礼是众爱卿对皇后的心意,更是对大梁朝廷的拥护。”
底下俯和道,“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新月看出些端倪,这李皇后果然甚是有些手段,只是这帝后情深,总给她一种逢场作戏的虚假。目光看向一旁的太后,那面上虽挂着慈祥的笑意,新月却觉出些落寞感。
皇后的光芒盖过太后,太后并非不想争芒,大约是争不过,所以不问政事以佛祖为借口?
她想不明白,太后为何非要在皇后的寿宴上出来。
这时太后道:“妍儿,祖母听说你带来了歌舞给你舅母助兴,还不让大家瞧瞧?”
有女子走出来,“回祖母,妍儿的歌舞助兴,得有公主姐姐的琴音才行。”
于此,那皇后的女儿金城公主出来抚琴奏乐,玉妍郡主起舞。
新月心中暗暗庆幸低调,这大殿之上的风头自然得是萧家的女儿,又四下看了今日前来的多都是年轻男客,甚至还有西凉和后燕的皇室,隐约间觉出些什么。
那玉妍郡主年十七,乃是太后的外甥女,此番献舞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的目光频频所望,倒让新月发现了太子低调的踪影。
原来萧铉来了,之前她并不曾注意。加之太子又低调,故而她一时没想起他来。
新月没关注萧铉,但是萧铉却一直注意着她。
四目相对时,新月向萧铉投过去一抹笑,算是致意。
新月看见太子时,已经想透了一个事情:这太后想把自己的外甥女与孙子撮合,本是不难的事情,可她的这个儿媳强势了些,想让皇后点头,太后须得给足她的面子,譬如今日避其锋芒。
一曲终了,舞毕。皇后夸赞,并赏了二人。
紧接着,又有人献礼了。
乃是金丝线所绣巨大的寿字,众人啧啧称奇。
“这是歆儿为皇后姑母所绣。”
原来是皇后娘家兄长的女儿。
这时太尉夫人出来道,“娘娘,歆儿每日吃斋念佛,为娘娘祈福,又生怕不诚,每日绣前必以冰水濯手,足足绣了三个月方成。”
只见锦绣的寿字带着金边,上好的丝线,针脚匀称,可见是下了功夫的。
新月叹道:好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只是这也太迂腐了吧。
洗手就代表了心诚?既是心诚自是心里头的东西,外在形式就免了吧。
“夫人教出的好女儿,既孝顺懂事又心灵手巧,铉儿你可要加把劲,向你一众的姊妹学习啊。”
“母后说的是。”
萧铉只恭谨的应了,看上去并不开心。
新月心里却很为萧铉呐喊,你李皇后真是太子的母亲吗?就算是谦虚,也不该大殿之上这般轻视自己的儿子,况且他是太子啊!
很显然这皇后有意的不是公主的女儿玉妍郡主,更倾向于太尉之女,自己的侄女,但无论是谁,都是亲上加亲的。
新月觉得这宫宴甚有意思。
无论献寿,还是抚琴起舞,皆是带着心机前来讨好皇后,大约看中的是太子妃的位子。
而她新月别无他求,只求无过。那卷千寿赋装裱之后新月越看越舍不得送,想到今日若能不送她就不送了,况且那字迹确实不是自己所写,若当众拿出来万一被戳破岂不是欺君之罪?
萧誉会害自己的吗?
不,新月又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担忧。
正发呆着,忽然太后开口,“老十一媳妇,你可有什么花样?”
新月蓦地一惊,一时竟有些支支吾吾,这一犹豫时,就有人道,“是啊,江陵王妃这头一回来给娘娘贺寿,当该用些心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