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密闭的牢房里,李洛秋被绑在木桩上,左右的刑具齐全,看上去很可怕。
此时她内心彷徨,揣测接下来可有翻盘的可能。
只听得一句,“王妃到——”
李洛秋勉强看到了希望一般,爬起来扶住牢门,看向门口台阶上走下来的江陵王妃。
“王妃!奴婢冤枉啊!冤枉啊!”
新月微微蹙眉,好整以暇看着铁栅栏后,李洛秋还跪在哪儿叫屈,旁边有人踹倒了她,叱道,“放肆!王妃面前,你还有胆子说冤枉?!”
李洛秋却全然不怕,抬起脑袋恨恨道,“王妃先前认洛秋做姐妹,如今却要对我用刑,焉有这样的姐妹亲情?!”
“终于要讲姐妹虚情来了?你也配?!”新月咬牙啐了一句,然后冷冷看着地上的李洛秋,娓娓道来,“当初本妃从院中救你出来,你是那么的一番楚楚可怜,如今却还敢质问起本妃来了?!我问你,为何要替那王元帧效命?!”
李洛秋似乎感受到了无望,只冷着脸不语。
“不说是吧?那好,秦姑姑你来说。”
这几日王府已经着人调查了清楚。
“你的妹妹并没有死,而是被春心院卖给了一家府邸做妾对吗?”
李洛秋大吃一惊,“你……你怎么知道?”
“我不但知道,还知道你妹妹现在被控制住,且命悬一线。”秦昭说。
“不可能的!妹妹来信说她好好的。”
这个李洛秋竟如此自信,新月忍不住蹙起了眉头,“看来你被利用了还不自知。”
闻言,李洛秋愕然一愣。
“你妹妹的情形可比你悲惨多了,双目失明,怎会收到你的亲笔信函,又如何给你去信?”
“你说什么?!”李洛秋简直不敢相信,眸光里仿佛泛出要吃人的血丝。
“本妃的话你听不明白?你的亲妹妹被荼毒了双眼,几近废了,而你却还为下毒的人奔命!”
李洛秋瞪大的眼睛,仿佛绝望的深渊,此时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有些懵住不知所措的揪着头发。
无边的痛楚沉溺在那双空洞的眼睛里。
沉默半天之后,李洛秋终于哭了出来,哭得肝肠寸断。
新月摇头叹了口气,“你若没什么说的,本妃走了。”
说着新月已经走了出去。
“等一等!”
身后的铁栅门哗啦作响,李洛秋抓住门,喊道,“我说!我说!我可以统统的告诉你,只求让我见妹妹一面!”
初春的天气一天暖似一天,柳枝吐绿,阳光晴好。
太子萧铉与江陵王及江陵几个亲信官员走在王府的园子里,见院子里的迎春花已经开放,不禁感慨,“前些日子我来的时候,这西王府还有些冬日的寒气,今日却已然春意盎然起来。”
“太子殿下说的是,这儿江陵到底偏南一些,春意来得早一些。”有官员附和。
萧铉就驻足了,看向萧誉,“皇叔去过京都和江陵,这个时候,京都的柳枝可有吐绿?”
萧誉淡淡一笑,“向阳处自有一些,不过大多尚未吐绿。太子在江陵多待些时日,等赏遍了江陵的春色,北去又赶上第二春。”说着呵呵而笑。
萧铉也跟着哈哈笑了,“原来皇叔也爱说笑。不过侄儿年少,这第二春的好意让给皇叔才是。侄儿还得赶回去复命呢。”
众臣跟着哈哈笑着。
笑着笑着,心里多少有些数了。
看来太子殿下有打算回京都复命了,王元帧的案子大约就这么定了吧?方同和并未找出对王元帧免罪的新证据。
对太子而言,他看重的是江陵的军权依旧收归于朝廷,并继续为朝廷养兵戍边,而王元帧铁板钉钉的罪行已经无法令太子偏向,况大树已倒,太子何不顺水推舟,赢得正直中立的好名声?
走着走着,园子里传来袅袅的乐音,有女子婉转美妙的唱曲。
萧铉自从来到江陵,几乎就没听过什么乐曲,今日闻听,大为意外。
“皇叔府上还养着歌姬?”
萧誉大约已经晓得了,目光看向不远处躬着身子的周辅,“可是招了乐娘?”
周总管赶紧会意,走过来回道,“回太子殿下和王爷,是王妃今日心情好,便叫了几个漪澜殿的丫头在那唱曲。”
萧誉蹙眉,“怎么回事?”
周总管再次解释,“王妃并不知今日太子殿下前来,老奴这就去通报。”
萧铉听闻是新月和丫头们在那唱曲,顿时有了兴趣,忙得制止,“不必了,正好听听才是,皇叔觉得呢?”
周辅看向萧誉,不敢自作主张。
萧誉亦笑道,“你皇婶底下倒的确有两个会唱歌的丫头,值得一听。”又对周辅道,“给王妃说一声,就说太子殿下来听曲。”
等萧铉萧誉过去时,新月已经前来迎接,一番恭迎后,新月对萧誉笑道,“太子殿下前来,王爷也不提前说一声。”
萧誉笑而不语,只是扶了扶王妃的手,看在萧铉的眼里,夫妻恩爱,却让他有一种失落。
旁边已经设好了茶座,台子上自然有抚琴吹弹的,有吟唱,有拂袖的。
萧铉看了眼新月,开心的落座,与萧誉同在一处,新月等女眷则是隔桌而坐。
“这是江陵乡下的曲目,唱法与京都的不同。”萧誉闲闲与太子解说。
萧铉虽然多数听不懂,但是唱腔却是十分的婉转悦耳,与北地不同,便徐徐赞叹,“好听,耳目一新。”
目光却时不时的瞟向对面的新月。
新月只得应付道,“不过是下里巴人的曲目,难得太子能听得来。原不过是乡下的丫头,因有一副好嗓子,妾身觉得好便留在了身边。”
萧铉微微一怔,他没想到新月竟然能听得惯这些曲子,他以为新月这样的公主大约自小听惯了宫廷音乐,况且这还是北梁的民风,不由地往台上唱曲的婢女看了两眼。
这么看来,那台上丫头眉眼生风,倒有两三分新月的眉目,不由地吃了一惊。
只是气质上一看还是少见过世面的丫头,胆怯得很,又哪里是公主那样的随性?
萧铉目光徐徐看向皇叔萧誉,寻思他难道没发现这丫头有点公主的模样?
不过看样子新月公主倒是没有察觉,一直欣慰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丫头。
乐音正响着,忽然有人急急而来。
“报告王爷,门外忽然来了一队人马围着。”
轮椅上的萧誉正捏着一杯茶闲闲的品着,闻言眉心微微一拧,“细说。”
倒是萧铉吃了一惊,这是江陵王府怎会有什么来历不明的人马?
只听得那护卫道,“是李勋将军和方大人前来,说是要搜查王府——”
回话的人显然也是有忌惮,毕竟太子和王爷在这儿听曲赏春。
果不其然,只听得“嘡啷”一声,太子萧铉先是将杯盏掼在了桌子上。
“放肆!这里是江陵王府,岂是说围就围的?!本太子看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萧誉则道,“太子殿下息怒。想来他们是听闻太子在此,保护太子也未知。”
萧铉一怔,这个方同和真的知道他萧铉在此吗?他带兵前来,只因担心江陵王对他不利?
若真如此,甚是荒唐。
“这方大人也真是的。皇侄来皇叔这儿吃茶听曲,又有何危险?他们兴师动众的前来名为保护,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来擒王的呢?”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不敢多话。
太子在此,他们无诏率兵前来,无异于擒王,这可是造反大罪啊!
萧誉亦是微低了头,心里明白太子显然被自己成功引到了“擒王”的话题上了。
正在此时,护卫高健也赶来,“王爷不好了!方大人已经带人闯了进来,与王府护卫起了干戈。”
萧铉一听,怒而拍案,“让方同和前来,就说本太子宣他见驾——”
旁边的随从官员忙得劝道,“殿下,这方大人近来对殿下的行事有些不满,此番带兵前来意图不明,殿下您可要小心啊。”
萧铉经人提醒,便也起了疑心。
这方同和乃是萧铉外祖的学生,先前萧铉并不认为他会对自己有不敬重的心,如今听闻他冒然闯入王府,萧铉心里起了变化也是应当。
“本太子不怕,就要看看他是如何的嚣张跋扈!”
不多时,李勋一身铠甲装备,甚至连文臣的方同和都穿了一身劲装前来,摆明了是干来硬仗的。太子萧铉那张少年的脸登时沉了下去。
李勋和方同和见到太子时都十分吃惊。
他们不知道江陵王约了太子在园中听曲,看看四周跪着的乐工和婢姬,甚至连江陵王妃都在场,如此内府家眷,就是江陵府真有什么错处,单凭硬闯王府内眷院,也是大罪。
二人连忙跪地,“微臣不知殿下在此,特来请罪。”方同和反应较快。
太子冷哼一声,“好一句请罪啊!若不是我让人请你过来,你是不是得打进来?”
“微臣不敢!”
“末将不敢!”李勋也道。
这个李勋,乃是太子舅父的堂弟,辈分上论起来都是太子的长辈,以前他们仗着李太尉的面子,且那时太子俨然只是一个孩子,故而他们在太子面前便自在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