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过程听着就很漫长,想来萧誉他也是吃了很多的苦,遭过不少的罪。
但是面上新月也不想再提那些苦痛,只笑道,“端木先生如此厉害,救了夫君的腿,以后妾身可要待他好一些。”
二人说着话,须臾萧誉问,“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新月从他怀里出来,点了点头,“我们走吧。”
“小心点,这画舫的门顶不高。”
萧誉提醒道,一面拿手放在她的发顶上,生怕她冒失的站起来碰到了头。
二人走了出来,萧誉将披风给她披上去。风有些大,吹得新月的碎发拂在她扬起的脸上。萧誉忍不住捏了她的脸颊。
“王妃,今夜可要留宿湖畔的庄园?”
萧誉有意今夜住下,但他更愿意听听新月的想法。
新月想起那会儿湖畔中找不到萧誉的恐怖感觉,又见此时湖畔周围黑乎乎,冷飕飕的,她忽然就想起王府里的温暖与安全。
“王爷是好意,可妾身觉得与这儿不熟,我们还是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
萧誉牵着她的手,走在湖岸边,天上繁星点点,若非是清冷的冬日,大约就在这样湖边散步倒是一件浪漫的事。
此时新月站在他的面前,仅仅比他肩膀高一点点。
新月比划了一下,又仰头看了看,似乎有些高不可攀,越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王爷……我总觉得仿佛是做梦一般,新月害怕等天亮了,会不会一切都会回去?还有,你是不是真的——”
小丫头仰头看着他的样子,既让萧誉觉得忍俊不禁,又有些心疼不已,他俯首低下了目光,凝视着她的脸,“傻丫头,我是萧誉,你的夫君,如假包换。”
他拿起来她的手,让她摸他的脸庞,玩笑道,“不如公主再确认一下——”
新月摸了一下,倏地收回了手,不满的啐道,“你都亲了我,才让我瞧个什么意思!”
萧誉呵呵笑了起来,一面又拢过她的腰肢,二人正腻歪的时候,旁边的晦暗里传来几声轻微的咳嗽声。
新月一个激灵,忙得推了萧誉拢着她的手。
是齐铭走了过来。
“王爷,园子那边已经备妥了。”
原本萧誉本是打算在这湖岸的庄园住下,齐铭已经派人安排好了。
“不了,回府吧。”
王爷改主意了,齐铭也不再多问,便去准备车马了。
新月见齐铭并不意外萧誉的腿,显然萧誉的事并未瞒着齐铭,而萧誉今时才对自己坦白,心里微微有些醋意。
但想到自己到底嫁给萧誉不足半年,他能向自己坦白,想来也是将她新月当成自己人了。
一路车轮滚滚,夜路漆黑,但是车内燃着灯,尤其与萧誉一起回王府,新月觉得温馨的很,天气又冷,很自然地依偎在一起,有些个慵懒的打呵欠。
“王爷,我要是长高这么些就好了。”
新月用手比划着给萧誉看。
萧誉心下了然:小丫头如今有了失衡感了。从前自己坐着,她都是站着。
唇角勾了一抹笑意。
“不用那么多,一点就好。”他态度诚恳。
新月立时换了一副不满的面孔,“你嫌我矮?”
“萧誉没这意思。”
“有,你说了,让我再长一点;要是觉得正好的话,那应是增之一分则高,减之一分则矮。”
理讲得没毛病。
萧誉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带入坑了,只得示弱道,“现在都被你欺负,你要是再高一点,为夫的处境岂不是更惨?”
新月不买账,“夫君是说我不讲理?”
萧誉额头微汗。
在想如何一劳永逸的结束这种迫问,干脆打击一下她。
“额,王妃身材娇小,脾气不小,偶尔有那么点不讲理,算不上温柔贤淑,也不持家有道,还拈酸吃醋。”
新月简直是目瞪口呆,前一会儿还柔情蜜意说珍爱自己一辈子的人突然反戈相向,实在是不可忍。
萧誉摁住了她怒不可遏的手,笑道,“若我不全说出来,日后王妃总要反复问及岂不麻烦,其实王妃在问我之前,心中已经对自己有了评判,不是吗?”
好像是这样。萧誉所说的皆是自己存在的。
“若言对自己都不满意,怎指望旁人给予你肯定?人或有高矮胖瘦,这都是自己,须看成自己的一部分去接受,于旁人也是如此,接受一个人,就要接受她的全部。”
“谁要听你的这些烦人说教!”
见新月捂着耳朵抗拒说教的样子,萧誉心中暗叹自己失败了,这男女感情还真是讲不得理。
幸亏他萧誉向来急中生智,“娇小了自然可人,有脾气那是因你是我的公主啊,偶尔不讲理好过一直与我讲理。温柔,于夫妻之间,一人有则安。至于持家有道,则是为夫不舍得你受苦。”
新月前面几句听着还蛮受用,但是,“我就一点不温柔了吗?”
“王妃的温柔更可贵一些。”
新月寻思这还差不多,可转念一想,这温柔可贵不就是很少温柔的意思吗?
萧誉赶紧补充上最关键的话,“都言一白遮百丑,公主肤白貌美,小王得其一,便弥千百不足,更何况那些凡人眼里的不足,皆是本王心中的可爱之处。”
遇见新月以后,萧誉大约已经将前半生没说的甜言蜜语都说上了,分不清哪句发自肺腑,哪句乃情急下的套路。
心中不禁感叹,果然这女子,你若向她剖了真心,就要被她收拾了。
忽听那小丫头在自言自语,“对了,我年幼还能再长个子啊!而王爷就不行了,毕竟年纪老了嘛。”
新月终于为自己个子矮找到了借口。
而萧誉则捂着心口,大有受伤之意。
某王妃已成功找到了他的软肋,一击即中。
答案回到了起点,原来小丫头在意的终究还是高矮的问题。
萧誉擦了擦额头的汗,想到孔老夫子的那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尤其那女人还是自己爱的人。
所谓关心则乱,原来就是自己现在的情形。
这时,怀中的人脑袋倏地一歪,他低头,适才还精神的小丫头已经睡着了。
朦胧灯火下,她的气色比之那会儿红润了许多,垂下的睫毛如蝶翼一般轻巧。
萧誉撩开车帘的一角,此时,多数人家都已经熄灯睡觉了。
黑暗空旷的街上除了偶尔的狗吠声,安静得很。
漫漫长夜如何度过,好在有人依偎在你的身边。
回去后的萧誉依旧是每日还要乘坐轮椅,新月方知他眼下并未打算公开,只不过不忍继续瞒着她而已。
新月知道,萧誉不公开有不公开的原因,毕竟每多一人知道,都将对他不利。
闲时,思及萧誉上回说自己既不温柔娴淑,也不持家有道,新月觉得自己得持家一回。
“秦姑姑,你将上年的东西府的花销用度让管家抱过来。”
秦昭略一惊,这在以前王妃连看都不愿意看,如今竟然管起这些账目来了。
待周辅运过来这些账本之时,新月看是用车运来的,“这么多?”
“这才是一半的,毕竟咱们王府有两府,一应开销用度都大。”
“罢了,就看上两个月王府的开销用度。”
新月略略翻看了这两个月的账本,每笔记录都在账册,最后一比较才发现了个问题所在。
“为什么东府的开销远比西王府大?”
“因东府有一部分乃是官吏所在之所,府兵也基本养在东府,王爷前两个月吃穿用度皆是在东府,而咱西府,除了王爷偶而来住,膳房多些开销用度,平素的主要钱银则是人员的开销。”
新月略一思忖,“看来西府的人有些多啊。”
她记得以前萧誉就说过,王府的奴才只多不少,毕竟这西王府就自己一个女主子。
“先把这账目放在这儿吧,回头将王府的下人名单册拿来。”
新月看完这些个名单,顿觉得头大,原来光西王府的园子里老人就有七十余人,大小婢女一百六十余人,小厮护卫二百八十人……
“这么多!”
新月啪地将这名单扔在了案上,“平素王府的下人进出管辖皆是谁负责的?”
“回王妃,乃是王府管家周辅。”
“好一个周辅,这王府成了他一人的天地。单单后园一块园子,他都能安排进去十人!可这一查,皆是些老弱病残。”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如此王府开销居高不下有了原因,人员严重超了。
且这些人名义在侧,但平素只怕并不在工。新月记起去后园看时,并非见多少园丁。
又问及青衣、素叶等人,“缘何有婢女一百六十人,平素这漪澜殿我也不过瞧见一二十人。”
“回王妃,咱漪澜殿就有三十多人。能出入殿内的有十几人,余者多都是在殿外当值。包括园子修整、茶水、收洗等等。一般大婢女亦有小婢女作徒。”
新月听出来什么,“就单说这出入漪澜殿的十几个,平素我也就用你们几个,加上一个菱儿,最多用不了六七人人,至于这漪澜殿三十多人,又有多少闲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