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起那一日萧铉暗示她,曲华歌的事可以去问皇叔。
新月心中就在寻思:萧铉这是何意?是暗示曲华歌有些事没说错吗,还是说曲华歌的阴谋萧誉悉数知晓,到底怎么回事?
新月越想越觉得有些乱,打算亲自去一趟牢房。
眼下曲华歌就被关在牢房。
牢房并不在东府的牢狱,而是在另一处的牢房,这里曾是将军府用来关押犯人的地方。
这地方离着几位钦差大人和萧铉的驿馆很近,据说为了方便钦差大人提审。显然,方同和信不过江陵府,另辟了地方审理案情。
新月穿着打扮乃是普通女子的服饰,来到了牢门前。
“何人前来?”看守的人问。
新月咳了咳,“这位小哥,小女子是来探望的。”
那牢门的守卫伸出手示意,“这是规矩。”
新月刚要掏银子的时候,忽听里面似乎传来些声音,新月只听得些口音不似江陵的口音,连忙对那个守卫道,“不好意思,我银子不见了,先去找找了。”
说着假装离开找银子,找到一处墙角躲了起来,仔细听着动静。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里面走出来几个人。
新月偷偷一瞧,乃是一身蓝衣的太子萧铉,还有就是刑部侍郎方同和,以及武将李勋。旁边两个显然是他们的护随。
门口处,他们几人站住,目光逡巡了一圈,见并无旁人。
那方同和道,“这三公子至今都不肯认罪,其中定有冤情。”
“噢,冤情不冤情,方大人找到了洗白的证据?”
“这个眼下尚无,不过微臣觉得那曲姑娘身上定能挖出些什么,假以时日,一定会找出证据。”
“若压根都没有,大人当何计?造出来一个吗?”萧铉反问。
那方同和一惊,“微臣万万不敢,微臣一直记得临来时娘娘的嘱托——”
“好了,方大人,莫须有的东西,不要再提了,本殿下累了。”说着就示意旁人,让自己的车马夫过来。
“殿下!臣下还有事情啊!”
那李勋躬身低头,在萧铉面前拱手。
“李将军何事?”
“前日末将前去江陵军营接管军队的帅印,却意外遇阻。目前军队掌控在宋毅和李达手中,他们声称当时是江陵王将帅印和权力交予他们手中,若没有江陵王的手谕和印信,是绝不会交出帅印及兵权。”
萧铉一听,显然怒了,“岂有此理?!这兵权和帅印皆是朝廷给予的,江陵王不过是暂时转交于他们而已,待朝廷明令而下,自然要进行交接!”
“末将也是如此说明,可这些江陵旧将只认江陵王,竟连陛下的圣旨都不放在眼里!眼下江陵王病着,王府的人说不宜频繁前去探视,去见的时候,江陵王也是半昏半睡。”
萧铉思忖了下,“罢了,回头我去探望皇叔的时候,解决此事。”
新月见他们一群人离开,心里惦记着苏子墨他们如何应付太子,却又想,已经到了牢房门前,事情还得一头一头的来,打算先进去一趟吧。
她走了出来,“护卫大哥,这是一点心意。”
护卫接了银子掂了掂,“进去吧。”
新月千恩万谢。
新月被护卫放行,进了牢门,里头还有看护牢门的牢头。
牢头问,“你要见何人?”
新月道,“我家小姐,曲华歌。”
“那可不是随意能探视的。”
新月领会了,只得又拿了银子贿赂。
新月被牢头带了进去,“曲华歌,有人来看你了。”
“就半个时辰啊。”
说完,牢头就走了。
曲华歌一身囚衣缩在角落里的稻草里,一脸的失神,闻听有人来看自己,忙得爬了起来。
见不认识来的人,“你是谁?我的家人不会来看我的。”
曲氏的族人都恨曲华歌临门的多此一举,原本只有曲成安一家发配,现在曲成安被关入了江陵府的牢门,族人也受了牵连。
新月走近,恢复了原声,“曲姑娘莫不是不认得了?”
曲华歌本自无神的眼睛蓦地一亮,却是惊道,“你是江陵王妃?”
“不错,就是本妃。”
她忙得低下了目光,冷冷道,“你来做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吧。”
新月亦是冷笑,“你当庭闯入江陵府击鼓,我以为是视死如归了呢?原来你也担心有人来寻仇?”
曲华歌蓦地一仰头,“我自然还分得出好坏!”
“是啊!曲成安此案发回重审,现在被关入大牢,你开心了?”
曲华歌咬牙,“我知道王妃一定不开心!”
新月气极,“好一个大言不惭!事到如今,竟无一丝一毫的悔意!王府待你不薄,你为何恩将仇报!”
“事过无悔!本小姐的一贯行事,没那么多的为什么,只能怨王妃愚钝,识不破我曲华歌。”
“我看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非也。大约王妃没发觉出危机吧,王府之中有将军府的暗人,他们知道王府的不少秘密,随时爆出不利于王府的事情。”
新月蓦地一怔,担心苏子墨替身萧誉,萧誉掩盖残腿已好的事情被曲华歌知道,却又一想,这个曲华歌如此狡诈,若她早就知道秘密,如何会等到现在?
便笑道,“是吗?那曲姑娘就说吧。”
“王府的暗人知道,他们并没有告诉我。不过他们会在暗处盯着我的处境,若你们对我下手,必然会出手!”
于此新月笑了起来,若将军府安插在王府的暗人知道些秘密,将军府还会落到这个地步?三公子怎会还身陷囹圄?
“你笑什么?!”曲华歌问。
“若真有所谓暗人也不怕,江陵府没有你们想要的秘密。你还是想想自己的处境吧,本妃知道太子殿下适才前来,好似打算将案情结了。”
那曲华歌登时一惊,“这怎么可能?方大人说,只是暂时押后,待找到物证,则可以弹劾王府。”
新月早就知道曲华歌抱着方同和的大腿,其实方同和只是在利用她,他在意的是三公子王元帧,于是新月打算让曲华歌看清真相。
“是吗?太子殿下都不打算保王元帧,方同和有那本事?本妃告诉你句实话,将军府完了,决不会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他们的罪行铁板钉钉,就是神仙来了也赦免不得!”
曲华歌一惊,面色陡然灰败,身体往后踉跄了一下,显然倍受打击。
“方大人只不过是表面答应了你而已,实则在敷衍。本妃不明白,你为何还执迷不悟?”
“你是想劝我招认,受人利用和指使,诬陷江陵王府吧?我告诉你,没门!”曲华歌依旧没有悔悟,反倒咬牙切齿道,“我们曲氏一族遭受江陵王府的迫害!江陵王不止想掌握江陵赋税,还觊觎江陵的军权,所以才设法除掉将军府!”
这些话都是惊天掉脑袋的大罪。新月猜测绝不是曲华歌自己所想,一定有人对她这么说。
这个人会是谁?
方同和?显然方同和身为一个官员,不会这么信口开河。只有亡命之徒才敢这么胡说,曲华歌虽也身陷牢狱,但她到底没有这样的眼界。
通过这些对话,新月已经判定出说这些话、利用曲华歌的人,是已经身陷囹圄的三公子王元帧。
新月不禁冷笑,“是王元帧狗急跳墙,教你反咬一口的吧!”
回想起当初在宴席之上,曲华歌说江陵王妃曾潜伏到春心院做卧底,只怕也是王元帧告诉曲华歌的,王元帧早就怀疑了。
看来狱中的王元帧从没消停过,能遥控外面的人为他翻案,果然非等闲之辈。
“三公子那般高洁之人,是你们设毒计陷害他,天理不容!”
如此义愤填膺,很容易让人误会她是受了什么大委屈一样。要么就是曲华歌一直被蒙在鼓里,遭人欺骗利用。
“啧,我看你是脑子出了问题。三公子高洁?那是你自欺欺人的以为!春心院他可没少逛,他不但杀人不眨眼,还狡诈阴险!”
新月正说着,曲华歌趁着她不备,忽然拽过了新月,隔着牢门的木栏,用一条麻布条套住了新月的脖子靠在木桩上。
“你不过是出身高贵了些,其实没什么本事。我华歌既然救不了三公子,拉上一个王妃陪葬也值得!”
喉咙处很紧,新月顿时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
脖子上的力度加重新月额头上冷汗涔涔,此时方才明白,这亡命之徒的可怕。
只听那曲华歌近乎疯狂的叫嚣,“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话未说完,只听得嗷地一声,曲华歌身体砰地倒地,身上插着一枚飞刀,待要爬起来时,腿上再着了一飞刀。
“王妃!”
廊子里已经闯进来一人,乃是杜禹。
新月脖子上的布条已经松了下来,此时她尚反应不过来,依偎在那牢门处一个劲地咳嗽起来。
“王妃您怎么样了?”
杜禹欲要扶起她来。
新月想起自己遭了这么大的罪,登时生气的推开他,“怎么不早些出现?!”
她先前与杜禹约定,因她身份特殊便扮作普通人混进来,而杜禹则以王府的近卫身份大大方方前来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