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手上的飞刀,清脆落于地上。
只听江陵王冷声道,“本王虽病着,但尚且耳聪目明。来人,把这丫头拖下去杖毙!”
很快,齐铭的护卫将阿珠拖了下去。
“公主!公主——”阿珠惨叫。
“王爷,您饶了阿珠吧!都是妾身的主意!是我自己想离开,逼她的——”
新月跪在那儿痛哭流涕,再也不是先前那心气高、个性强的青云公主。
沉吟须臾。
“起来吧,你膝盖上有伤。”
江陵王语气温和,但他的目光并没看向她。
新月听闻他关心自己罚跪留下的伤,心里稍稍安顿些,此时便假意拿袖子擦眼泪,又跪在地上执意不起。
终于,他发话道,“教唆王妃犯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关些日子受些教训把。至于王妃,既已经认识到错了——”
新月心中大喜。
萧誉瞟见她欢喜的样子,忽然话头一转,“那便从此刻起,禁足这东苑厢房,好好研读江陵王府的规矩和宫规礼仪,最好将它们倒背如流,背过之前,一日三餐酌减。”
这是说,背不过不给饭吃?
新月登时就懵了。
“请王爷再考虑下——”
她的话没说完,车轮的声音已经无情的碾压而去。
可恶的家伙!
新月气地一跺脚,膝盖疼得她轻呼出来,“啊!”
“王妃,这是王爷那边送来的药瓶,一日三时涂抹,可以消肿化淤。”
新月不领情,“多谢你们家王爷的好意,本公主不需要!”
眼下她看着满眼的书墙,哪里还有别的心思。
新月生平最讨厌背书,但眼下阿珠还被关在柴房,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江陵王的要求熟读那些规矩。
于是她一手拿书一手拿笔,遇见不认的字她还要摘出来。旁边放着一盘花生米和几个难吃的菜饼和咸菜,这就是她这几日的饭菜。
起先她不肯吃,等到饿得肚皮软的时候,便也拿来吃了,到最后就剩下一个空盘。
“喂,开门!”
新月从里头拍门,“能不能给碗粥啊?噎得慌!”
她是南晋人,每顿不喝汤的话,也得喝碗粥。
不多时,递给了一碗清水。
新月气闷:“本公主要喝水不会自己倒吗?”桌子上有茶壶。
“回王妃,王爷发过话,您在背完书之前,就只能吃这些。”
新月气得拿脚踹门,最后疲惫的抱着书躺到了里间的榻上,她在心里,将萧氏皇族骂了一百遍。
骂完了,她并没觉得舒服,因为自己还是要背书。
夜半无人时分,困得实在不行时,新月看着眼前书架上那一堵城墙般的书,心里简直要崩溃。
离开胡太后的钳制,自己又落入梁人的虎穴。
梁人从不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从抓阄打发她嫁个残疾人,再到公鸡拜堂,她早就该猜到这江陵王府才是自己坏运气的开始。
眼下,任何人都可以对她这位公主踩一下,位高权重的皇族王爷会借机羞辱她,皇后会找个由头罚她跪上两个时辰,就算在江陵王府,自己也没有王妃该有的尊严,大婚七日,就形同囚禁。
她很清楚,若是父皇还活着,若太子哥哥还在,他们梁人绝不敢这么对自己。
其实她并没奢想什么,只是想打听太子哥哥的下落。可眼下,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新月越想越绝望,到最后伏在桌上,竟抽抽噎噎,无助的哭起来。
她并不知道门外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
萧誉转动着轮椅就这么进来了。
案前的新月正伏案啜泣,因为哭得有些久,肩头在一抖一抖的。
萧誉平静的看着这一切,那眼底没有一丝涟漪。
直到新月抬起头来,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眸映入他的眼前,他那深邃的眼底才泛出一些柔光,“王妃何故在哭?”
新月冷着脸,不肯搭他的话,只红着眼,拿起帕子,旁若无人地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远离故国嫁给一个病秧子的残废,本就是自己吃了大亏,如今还四处受人欺负,新月觉得,换谁也得哭一阵。
萧誉目光微狭,凝望着她哭的样子,沉吟良久,“你恨本王?”
语气低缓,却有居高临下的凉薄。
“不敢!”
新月偏过脸,没好气地回道。
“觉得委屈,亦或者不甘?”
新月翻了一个白眼,冷冷吐出一句,“随你怎么想!”
萧誉的眉心倏地一拧,这丫头如此抵触的态度,他江陵王也不是第一回碰上了。
故而他面上并不生气,只唇角微勾,淡淡道,“那便好。”
车轮转动的声音再次响起,新月以为他打算离开,再次抬头,才发现萧誉并未走,而是来到了书案前。
新月这才好奇的打量他。
这个江陵王,怎么还厚着脸皮不走?
非但不走,他还始终温和平静,烛光下,他一双深眸炯炯发光,俊秀的五官颇有几分英气。
不知为何,新月总觉得他不像外人口中的孱弱,可那日吐的血,她却看得真真切切。
新月甚至觉得,若他不为难自己,整日对着一个美男的脸,也能勉强过下去。
这时,江陵王忽从书架上闲雅的抽出一本“砖头”。
新月用防备的目光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想不出某王在搞什么名堂。
萧誉唇角微微一勾,露出笑意,在新月看来,这简直是一种趾高气扬的蔑视。
果然那高冷残废在娓娓道来,“本王来分析你哭的缘由。”
呸!新月在心里暗自啐了一口,装腔作势!亏得你分析!
“近由,被这么多要读的书愁哭。”
新月斜睨了残王一眼,真自以为是!
一介残王,整日生活在轮椅和病榻上,又怎会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事情,又怎能了解她姬月的经历和苦恼?所以他才会认为,她新月会为背书愁哭吧。
但新月心里也明白,这些又臭又长的砖头,的确是自己哭的导火索。
“至于远由,如你所悲叹的,命运多舛,被迫和亲,又嫁给了一介残王,还处处不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