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江陵王和公主能喜结联姻,可是皇后娘娘一手牵线的功劳啊。”
“不会是没有准备吧?”
“只怕她抚琴比不过公主,舞姿更比不上郡主。”
众人都准备看江陵王妃的笑话。
萧誉见到这样的新月,心下也一怔,他当初备下这词赋,也并非是必送之礼,就为了应付今日这样的场合刁难。
新月举目看去,恰是与萧誉的目光相交,那目光分明是安慰鼓励的。
于是新月小心翼翼从身后婢女的手里拿过一个长盒。
打开长盒,拿出一个卷轴。
“新月为皇后娘娘抄写了一卷词赋。”
话音一落,已经听见有妃嫔的轻笑出声。
女眷席上已经窃窃私语:既非当时作赋,又非书法大家,谁稀罕她的抄写。
新月并不在意,只不疾不徐地将《长寿赋》的卷轴展开。
众人举目看去,皆都吸了一口气。字字珠玑,笔力劲拔不失圆润。
十三爷萧恒眸光投过去,心里大约对这字迹有些个疑惑,侧头看了一眼十一哥萧誉,才踱步走出来道,“没想到十一嫂居然会读长寿赋,还写得一手好字。”
更有当朝书法擅长的翰林叹道,“若臣没看错的话,此字体仿得柳公的行楷,虽有变通,却仍能看出来。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江陵王才比子健,他的王妃果然也不错。”
又有人道,“到底乃是公主出身,非但书法了得,这境界也高出一筹。”
“千寿赋,叙述的是南朝成祖皇帝时,两年大旱造成饥荒,成祖皇帝一面下令修渠,一面开仓救济,然国库空虚,遂令朝野内外缩减衣食,世家大族皆不肯捐献,仁德皇后带头捐银并厉行节俭,每日缩衣缩食,荆钗布衣劳作,清茶淡饭,终于带领百姓度过困难。”
这时候皇帝开口道,“这仁德皇后辅佐三朝皇帝,从皇后到后来的太后,再到太皇太后,都威望极高,活至一百二十岁,堪称长寿之星。”
“后南朝史官张太宰读其事迹,感念其美德,又结合当时国情写下一千多字,忧国忧民,词赋文采斐然,叙述又磅礴大气,世人引为范本。江陵王妃真是有心了!”
皇帝一席话就是权威定论,谁还敢说不好。新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承蒙陛下谬赞,妾身不敢当。”
众女眷看向江陵王妃的目光都有些羡慕。
这千寿赋非但贺寿,更赞的是后妃之德,想来皇后必会大悦。
那李皇后听闻千寿赋的解读,心中果然大喜,意味深长的看向新月,“江陵王妃真是有心了,本宫甚为感动。来人,赏。”一面又看向男席,“本宫果然没有看错,青云公主如此有相夫之命,且看如今江陵王的身体恢复了大些,本宫甚感欣慰。”
新月听着这皇后心口不一的话,五味杂陈。
不过有句话说的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如同当初她嫁入江陵王府时,本不抱任何希望,却发现情况并没那么糟糕。
正说着时,忽然门外传来一句:“秦王到——”
众人一惊,回首望去,新月瞧见皇后的眼前闪过一抹惊讶,皇帝的面上也有些难以捉摸的情绪,唯有太后的面上大喜。
“哈哈……,臣弟来迟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新月不由地一紧,此人也太张狂了吧。
大殿之上,秦王身形伟岸,阔步而来,玄色的蟒袍步履间威风凛凛。
新月恍然就想起了半个多月前,在皇后的建平宫外见过此人。
当时是赵王介绍自己认识,对,就是那个张狂的秦王,言语间对她有些冒犯。
原来此人在太后和皇帝面前都是如此作风,只是为何太后脸上没看到不悦,那皇帝也没有被触怒?
秦王萧烨先要向皇帝行礼,“臣弟见过皇兄。”
却似是在一瞬间看到了太后,脸上的傲气瞬时退下,变得十分的温和,“原来母后在此。烨儿急急赶来,希望没惊扰了母后。”
“给母后请安——”
一面屈膝下跪,叩安。
姜太后喜悦上了脸上,“快些入座吧。哀家知你在外风餐露宿,苦的很,回来了就好。”
“谢母后关心,儿臣不苦,为大梁镇守疆土,儿臣荣幸得很!”
说着萧烨起身入了坐席,单单掠过了给皇后行礼。
皇后面上很是不悦,却似乎对这秦王没什么法子。
新月早就听说当今太后有三子一女,秦王萧烨和当今皇上都是她的亲生儿子,后来德妃又将年幼的十一皇子收在膝下为养子。
都说太后因十一爷生病,故而一直惦念并偏爱着江陵王萧誉,这新月看来却并非如此,太后真正关爱的大约是眼前这个秦王萧烨吧。
只是新月有些不明白,太后对另一个更出息的儿子——当今皇帝萧衍,不是应该更好吗?
可为何面对皇帝时,却没那么多笑脸,莫非他们母子之间有些什么过节?
秦王入座后,其他王爷都向他问好,江陵王萧誉自然也不会落下。
“老十一,数年不见,你越发风彩卓然,居然娶上媳妇了。可惜了,上回七哥没赶上你的大婚,择日你可要请哥哥补上这喜酒不成!”
萧誉淡然一笑,亲手为他斟上一杯,“不急,七哥一路辛苦了,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寿辰,你我兄弟大可以借酒叙旧。”
那秦王生性豪气,这酒也是千杯不醉,倏尔就拿起来喝下,之后又连斟两杯。
隔了几座的李太尉终于看不下去,将那酒樽略重的一放,拱手向众人道,“秦王来迟,非但无一句对皇后娘娘的恭贺,竟自顾饮酒,别说准备什么贺礼,连句话都没的,为人臣子实在是无礼!”
这李太尉,权倾朝野,敢对他皇后妹妹无礼,便就是得罪了他。
底下不满秦王的人也纷纷附和,指责秦王。
皇帝见状,便出言安抚,“秦王赶路辛苦,来不及准备,相信皇后也没有怪责之意。”
皇后笑道,“皇上说的是,心意不在礼重,臣妾又怎会因贺礼怪责呢?”
“皇后娘娘贤德,自是不会怪责,只是作为臣子当怀谦卑,切不可有僭越之心。”
这秦王冷笑一声,“皇兄都不曾怪责于臣,李太尉却当着圣上之面,再三指责本王,难道李太尉不是僭越?”
“你?!”李太尉被气噎。
但却被秦王说到了实处,这些年,他们李氏在朝廷里占了半壁以上,又有皇后撑腰,的确有些得意。
萧烨向来与李太尉敌对,此时冷笑一声,“再者,谁说本王没有准备贺礼?本王只是不方便展示而已。”
李太尉扭头不看他,讥讽一句,“故弄玄虚。”
萧烨嘴角冷笑,拱手向太后和皇帝道,“并非故弄玄虚。东暝有一兽物,名叫福獣。与今日皇后娘娘的贺寿寓意相合,臣弟特将它从东暝捕来,关在笼子里带来,特此献给皇后娘娘贺寿。”
众人一惊,第一回听闻以兽献礼,但大家都勾起了好奇。
这时,太后开口道,“烨儿,今日是寿辰,这大殿之上不可乱来。”
萧烨笑道,“母后放心,儿臣虽饮酒,却并非糊涂。”
只听皇帝道,“朕和众爱卿,就沾沾皇后的光,当庭见上一见吧。”
皇上同意了,秦王很是兴奋,一抚掌,大殿门口,有几位护卫推了一个巨大的铁笼子前来。
笼中被叫做福獣的动物,趴在笼子里倒是很安静,眼神透亮,看头上的角,长得像犀牛,看身体和爪子又像传说中的貔貅,果然是中原未见的野兽。
只听秦王萧烨道:“此兽在野外异常凶猛,但很通灵气,故而此刻可安安静静的趴着,震慑却并不伤人,故称福獣。”
众人闻言,纷纷叹道,“啧啧,真乃神兽啊!”
“秦王竟能擒得神兽,大梁第一英勇名不虚传啊!”
皇帝大喜,“竟有此等福獣?”
一面携了太后、皇后前去探看,那秦王亦迎了过去,扶在太后身边,“母后,您这边瞧。”
“阿弥陀佛,哀家长这么大年纪,也是第一回见。烨儿,你可是做了大功一件,这福獣乃是大梁的福瑞啊——”
众人也都伸长了脖子想一探究竟。
皇帝携太后走了回来,底下的王臣才能有机会凑近去瞧,目睹福獣后又啧啧叹道,“真乃大饱眼福啊!”
新月被好奇挠得痒痒,也想离席去看,刚站起来,却有宫娥端了盘子过来,低声道:“王妃,这是江陵王给您斟的酒。”
新月侧首,见案上乃是一杯葡萄酒,什么意思?
抬首望去,只见男席那边的人皆都好奇去看,唯有江陵王一人还在原处那不动声色的举杯自饮。
萧誉似是觉察出新月的目光,才抬头迎过来,他淡淡一笑,举杯向新月相邀,新月看了看案上的那杯葡萄酒,心道:原来是没人陪你,让本公主陪你喝酒?
便拿起了那杯葡萄酒,一饮而尽。
这一入嗓子,才知道这男席的葡萄酒液,不似自己喝的那般甜,反倒苦涩得很。
好难喝!
新月苦着脸,连忙拿筷子夹了一个茄盒,正准备入口——
忽然,一声巨大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