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失职,但凭王妃处置!只是事情并不顺利,方大人前来阻止——”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人的话。
“这牢狱重地,王妃实在不该私自前来啊。您若跟下官说一声,自会派人前往保护。”
正是方同和,言下之意只有责怪江陵王妃自行前来。
新月恢复了些,想到这曲华歌如此嚣张,只怕也是方同和在撑腰。大约适才阻拦杜禹前来的也是方同和。
“不敢劳驾方大人派人保护,大人不阻拦相救就不错了。”
那方同和一听,头皮发紧,“王妃您这是误会了,适才阻拦杜护卫前来,下官只是例行公事啊,并不知王妃有危险。”
新月微哼一声,“这么说,你方同和是承认阻拦本妃的杜护卫了?你好大的胆子!”
方同和登时跪地道,“王妃息怒!下官护卫不周,护卫不周啊!”
旁边的杜禹听见王妃适才说话的声音有沙哑,便替王妃斥责道,“方大人,王妃若今日在这牢房里出了什么事,别说你的乌纱帽不保,就是你的脑袋也得搬家!”
方同和脖子上冷飕飕的,“下官也没想到这妖女如此胆大妄为,下官当时是想着王妃与她在里头交谈着,自是不想外人扰了王妃的计划。”
“杜禹是我的护卫,怎会是外人?至于方大人你一个外臣近前,是怕扰了本妃,还是想偷听到本妃与她的对话——”新月一边说,一边眸色清冷的转向方同和,“大人是想要什么佐证吧?”
“佐证?什么佐证?王妃真的是误会了下官了啊!”
新月此时身体虚弱,也不想与那方同和撕扯太多,只得顺势道,“希望只是误会。如此阴险恶毒、满口胡言的妖女,不知方大人要如何处置?”
适才那曲华歌虽则中了飞刀,然则并不是致命,只是昏了过去。
方同和早已经是冷汗涔涔,闻言便道,“如此妖女,自然是立即处斩!想来太子殿下也没有疑问。”
“来人!即可将妖女押入死牢!最快明日便可处斩!”
新月闻言才稍稍觉得心里安定些。除掉曲华歌这么个祸害也算是好事。
“回府。”
新月面色苍白,吩咐杜禹。
方同和躬着身子说,“恭送王妃——”
“别跟着,本妃不想再见到你。”
新月扔下这么句话,一步步缓慢的走出来牢狱。
外面,早已有王府的马车前来,新月虽觉得讶异,却却也顾不上疑问了,只赶紧扶住车璧,这才觉得自个的双腿疲软,摇摇欲坠。
“王妃?属下扶您吧?”
“不必,我自己来。”
杜禹掀了帐子,新月顽强登上车。
尚没完全登上轿子,只是上半身探进去一块时,新月这才发觉轿子里原本就坐着一人。
她当时就愣了,说不出一句话。
直到那人伸出了手,将她拉了上来,新月坐定在他跟前时,才记起来要问,“你是萧誉吗?”
这几日一直面对萧誉的替身苏子墨,新月此时还不敢确定。
“月儿,是我。”
温润淡定的话音再次响在耳畔。
新月直觉得心口一暖,满心满怀的委屈和怨恨几乎一瞬间涌了出来,化作两行清泪,不争气地落下来。
却悄无声息的流淌。
“这几****去哪儿了?”
萧誉并不知牢狱内新月遭遇的事情,此时只是前来这儿接她,因见她这副模样,不免心疼和自责。
忽然,他目光瞥见了她脖颈上的伤,心头不由地大惊。
“发生了什么?”他以手抚去,“这是谁做的?!”
新月忽然重重的咳嗽起来,只摇头道,“我喉咙疼,浑身酸疼,王爷不要问了,不要问了,我好累……”
萧誉原本还要喊来杜禹问,但见新月受伤疲惫,心疼得很,只将她缓缓靠在自己的怀中,“好,不问。”
车轮滚滚,压过青石板街。每一道如同压在萧誉的心头。
这几日传出江陵王病重,江陵官员里便开始人心浮动,方同和李勋等人趁机而入,放肆得很。萧誉选择装病重一则为了迷惑朝廷派下的官员,二则为了腾出时间,办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事情终于办完,今日他返回途中,得了王府传递的消息,王妃来到了以前的将军府牢,便直接驱车前来。
车辆一晃一晃,新月躺在他怀中,渐渐安宁下来。
萧誉的目光凝在她红紫的脖颈之上,须臾,才微微掀帘一角低咳一声,杜禹近前,“主子,有何吩咐?”
“不回王府了。去郊外的荆术山。”
此时回王府,人多嘴杂,病重的江陵王显然无法好好照顾王妃,萧誉想有时间与新月单独平静的相处。
恰是端木崖回了荆术山的药庐,故而也方便了医治。
萧誉拿出袖袍中的小药瓶,这是端木崖备给他的擦伤药。他倒了些在手心里,以手指肚抿了些,轻柔的涂抹在新月的伤口上。
姑且先这么处理了,回去让端木崖再看看。
到了荆术山山脚下的山庄,天色已经傍晚。
“主子,到了。”齐铭近前提醒。
里头没有声响。
齐铭担忧,略微掀帘一角,看见了王爷朝他示意。
原来王妃半躺在王爷怀中睡着了,王爷似乎不忍叫醒她一般。
齐铭无法,只得放下帘子,静候着吧。
萧誉原本可以保持这个姿势不动,然想到她脖子上的伤口,还是决心叫叫她。
他俯首凑近新月的耳畔,“月儿醒醒,到地方了。”
“醒一醒啊。”
新月迷迷糊糊中应了声,似乎有些怕冷一般缩了缩肩膀,不舍得醒来。
无奈萧誉只得让齐铭退了旁的护卫,“天色已晚,我看你带着护卫回去吧,王府需要你。”
齐铭心里清楚,他无法长时间待在王爷身边,毕竟王府里的苏子墨此时才是“王爷”。
“是,主子。”
待余下人退下,萧誉则罩了银色面具,一人抱了新月下了车。
入山庄,早有青衣护卫前来,“恭迎长岑公子。”
鲜少有人知晓这座山庄的最早主人就是长岑公子,山庄的人也只有少数亲信才知道长岑公子乃是江陵王。
一年之中,他们不常见到长岑公子。每回来,公子都要在山庄疗养,长则待上过三日,短则只是一个时辰。长岑公子没什么朋友,记忆中偶尔会有一位忘年好友来访。
只有一两个人知晓这位忘年好友是夏鸿修,行踪亦是神秘莫测,故而大多时候这山庄避世得很。直到后来,在这荆术山附近建了药庐,这儿才有了世俗气。
傍黑时,大家都盯着公子怀中抱来的女子。
记忆中,他们的公子神出鬼没的,在其怀中的女子更是屈指可数,大都是场合上逢场作戏,至于天黑抱回来个姑娘过夜的,唯有这一回。
萧誉脚步略顿,侧首嘱咐道,“山庄的门关了。”
“是。”
沉重的木门随之关上。
不远处有老头喊着,“别关门!别关门——”
护卫看去,原来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动作矫健的跑来。
他们认得此人,乃是附近山中的药老头,常为山庄里的公子或者客人治病。
护卫想到公子爷今日抱回来一个美人,大约不喜欢被人打扰,便也不做理睬,就要闭门。
端木崖赶紧抵住了门,“是你家公子让我来的!”
“砰”地一声,大门无情的关上了。
端木崖在荆术山的药庐里得到了消息,便紧赶慢赶前来,却还是迟了萧誉一步。
隔着门缝,端木崖撂下傲娇的话,“你们瞧着,一会儿还得给爷爷我开门。”
萧誉抱了新月去了东厢房,乃是他惯常前来的地方。
他亲自给新月脱了靴子,拉过被子,嘱咐了人打盆温开水来。
萧誉亲手拿了毛巾在水盆里浸湿水,拧了拧水,小心擦拭着新月脖颈上那道红紫的勒痕。
以他的经验,这道痕只怕七八日消不掉。最初的几日,这伤口最好不要束缚,免得伤口发炎。
其实早在萧誉抱着回来的路上,新月就已经清醒,到这会儿躺着还在假装睡着,萧誉不免有些担忧。
这丫头是能睡,还是昏了?
他近前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忽然这丫头掉下来半只胳膊,萧誉给她往上挪的时候,肥硕的袖袍顺着撸了上去,露出一截子纤细白嫩的手臂。
萧誉欲要伸手握的时候,目光却是一顿。
她手臂上鲜红的守宫砂再次让他凝神。
他顺势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之上,试她的脉象。
新月悄然睁了睁眼,心道:你还能号脉不成?目光悄然看向萧誉,只见他的眉头倏地一蹙,新月纳闷。
只见萧誉将袖袍放了下来,向外道,“来人。”
很快有一奴婢进来。
“公子。”
“端木崖怎么还没来?”
那婢女蹙眉,“先生……先生并未来山庄啊。”
萧誉一惊,“怎么回事?还不快去请?!”
端木崖抱着膀子坐在外面的树桩上等了很久,也没听见山庄有人传他进来。
端木崖想啊,总不至于要在这儿做一晚上吧,这初春的夜晚还是冷得很,不如就此回荆术山的药庐。
正准备打道回府时,听得门吱呀一声,大门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