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小心提及,“他他今早今早——”
“今早什么?!”曲华歌扶着牢狱的栅栏,心头残存着最后一丝期待。
这时候,牢头走过来,拿了那铁棍朝着牢门猛地一敲,“吆喝什么?!”
“自然是打听你这个妖女怎么还不死?!”
曲华歌闻听,木讷的眼神中绽放出惊恐,定定看向那个女牢卫。
那女牢卫等那个牢头离开后,才朝曲华歌点头,一面伸指头朝曲华歌嘘声,让她不要再问。
女牢卫小声的叹气道,“昨日那公子给了牢头不少银子,今早又托人打听你的死活,看样子姑娘你凶多吉少了。我前日听闻,上头念及你父亲曾在江陵府为官,想多留你几日与你父见面后,再行处决,谁知道有些人这么等不及。你可要小心了。”
曲华歌浑身不由地一颤,原来如此。
就是因为王元帧担心她与父亲见面说出他更大的秘密,所以,他想杀人灭口永绝后患。
尤其想到王元帧一直是在欺骗利用自己的感情,想到因为自己的糊涂,让父亲及全家再次入狱,曲华歌就恨极了自己和王元帧。
她绝望的瘫软在角落里,久久之后才开口。
“大婶,我人之将死,求你帮华歌个忙好吗?”语气已经柔软下来。
那女牢卫不敢答应,只害怕的摇头拒绝,“姑娘,你别害我,你若要水要饭都还好,替人家传话我可不敢的……”
“我想要笔墨。”
见人家没有应,曲华歌噗通一下跪了下来磕头,“求你帮帮我,我求你了!”
女牢卫难为,叹了口气,“你且等着,我试试看吧。这牢头那儿有笔墨。”
江陵王府。
阿珠这丫头端了药盏迈进来,刚要开口,忽见新月公主朝她看来,并嘘声。
阿珠会意,便悄然走过来,目光往里侧看,见王爷穿着一件浅白寝衣,此时正半坐半卧在案前看什么书。
阿珠笑了,便将药盏放在案上,一面低笑,对新月耳语,“公主,这药交给您了,阿珠退下了。”
说完阿珠就如解脱一般的溜开,新月欲要拉住她说什么却没有拉住,因担心吵到萧誉,便也只得作罢。
话说这两日萧誉都是在西府处理一些事情,看他的样子似乎有些要紧事。
新月伸手试了试药碗,便端了起来,犹豫着要不要打断他。
“秦昭,可是药好了?”
里头传出萧誉不疾不徐的话。
显然他不知道秦昭已经被支了出去。
新月不语,只端了药碗走进去,萧誉忽然抬首,见竟然是新月亲自送来,微微一怔。
随后放下手中书,欲要下榻,新月已经赶紧过来,摇头朝他阻止。
虽然现在房间里没外人,可保不齐有些眼线潜伏在王府。
萧誉接过药来,“这样的活,有下人做就好,别辛苦了。”
近来皆是新月端茶递水的近前侍奉。
“下人哪里比得上妾身,不过端个茶递个水,哪里就累着了?我看王爷一边养病一边还要忙呢。”
新月边说边看向他案前的一本折子,见萧誉不避讳自己,便自来熟的拿起来一看。
眉头几不可见的微蹙。
方同和向太子告状,说西山贼寇举报王府参与劫官银之事。
新月隐约听说过这个案子,却并不怎么清楚来龙去脉。
此时这心里毛躁躁的,便小心翼翼问,“王爷,这劫银案是怎么回事?”
萧誉喝罢了药,放下药盏,拿帕子揩了嘴角,然后才不疾不徐的道,“你知道些也好。”
“大约是两年前,有一批数额巨大的官银经过江陵郡被劫,负责破案的江陵诸官皆因破案不力,最终被免官。然而即便革职查办了这批官员,官银被劫一案却迟迟未破,当时押送官银的那批士兵并无活口,最奇的是那批官银仿佛消失了一样,一直下落不明。”
“拿不到银子,朝廷大怒,责令王世充剿灭江陵郡的所有贼寇,然将军府此时却以剿贼为名,让江陵府增加军银给将军府。恰是当年旱灾正重,江陵三郡免了田赋,税收减了大半,每年还要供养王世充的将军府及驻军,已经入不敷出,故而我断然拒绝了王世充。”
新月蹙眉,“那最后就这么不了了之?”
“其实王世充不过以军银短缺为借口,拒绝剿贼而已。最后他不过象征性的剿了些小寨子,算是暂且平息了上怒。但此案的追查在江陵府这儿,一直未曾停止。”
“半年多前,王世充的部将宋毅忽然密信给我,暗指将军府与西山贼寇有勾结,收到了两三封书信往来的证据,然并没赃物线索,故而迟迟不能定案。况且王世充涉案居多,定罪的地方多了,便将劫银案一直押在那儿。”
“如今这方同和与王元帧的余党合谋,编造出通贼信函,诬告江陵王府,其目的不言而喻,他们还在做垂死挣扎。”
萧誉说得不紧不慢,新月却听得心惊肉跳,原来这个案子还有这么多曲折。
“王妃莫忧,劫银案与江陵府断无干系,这次他们是贼喊捉贼、栽赃的把戏。”
既然劫银案与王府并无关,新月这心里安慰了大些,但同时新月又增添了别的担心。
“可若太子也因此怀疑怎么办?王元帧他们现在是在做殊死搏斗,自是做好了栽赃的计划,若江陵王府没有确切的证据自证,此案最终会是一个乌龙,这对王府很是不利啊。”
萧誉勾唇一笑,对她的分析赞同。
但又见她整个小脸面色凝重得很,便安慰道,“傻丫头,不必担心,方同和这么做,早晚自食其果。你跟我来——”
新月还真跟着萧誉过去,萧誉从书桌上抽出了一个长盒子,打开来。
里面乃是一个布条卷。
“这是牢中的供词。”萧誉道。
新月蓦地一惊,打开看,竟然是曲华歌的供词。
曲华歌说王元帧指使自己污蔑王府的,她还说王府里有一个细作,她正是通过这个细作拿到了去年王府的账单。
“没想到她真的供认了。”
新月难以置信,曲华歌对王元帧那般死心的人,她怎么可能出卖王元帧?
萧誉看向新月,悠悠道,“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啊。”
这话说得……
新月蹙眉不悦,她隐约猜到是因为曲华歌看穿了王元帧的虚情假意,才肯供出王元帧的秘密。
不过萧誉这话的打击面过大,于是清了清嗓子,扁了扁嘴道,“女人怎么了?这女人可不能骗,不然就会是这样的下场!”
说罢,新月故意斜睨了眼风,看向萧誉道,“王爷对新月可有欺瞒,心虚了?”
本不过是新月故意的调侃和试探,却不料素来波澜不惊的萧誉,面色竟是一怔,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悠然神态,还反问新月,“那新月对我可是一心一意?”
新月下巴一扬,“是我先问的!”
萧誉勾唇笑了,笑得似是而非。
他伸手,不疾不徐将她的玉手捉住,放在自己的掌心,然后又靠近他的胸口,“愿以心换心,得卿一人,此生不离不弃。”
新月心里一紧,有些甜蜜蜜的,可是眼圈里似乎有雾气浮现。
明明他面上含笑不严肃,然她愿意相信萧誉是真挚的。
当然她面上不会输。
新月倏地抽回手,啐道,“甜言蜜语,我才不稀罕你的心!”
告白被****裸地打脸,萧誉却也只是眉头微蹙,淡淡一笑了之。
竟是丝毫打击不到他。
新月心塞,继续道,“以心换心,我可不是亏了?毕竟王爷可是有心疾。”
萧誉的脸终于拉了好长,新月却像赢了什么似的高兴,仰头看房梁。
萧誉抬拳假装咳了咳,仿佛在印证自个王妃的话,他心疾未愈。这一举动将适才的尴尬揭了过去。
“王妃可知曲华歌所说的王府细作,是什么人吗?”萧誉忽然问道。
新月一怔,“我怎么知道,不过,王爷可以对曲华歌严刑逼供啊。”
“严刑逼供?听起来很有用。”
听见萧誉不咸不淡的讥讽,新月扁了扁嘴不语,毕竟几次过招,她也知道这个曲华歌却非等闲女子,刑讯逼供若好用,萧誉大约不会用上诈供的手段。
那曲华歌还想留一手,以交换什么条件。
这时,门外传来秦昭的话,“王爷,齐统领说张大人有事求见。”
萧誉微怔,这张昭若非有急事大约不会贸然前来内府。
他略一思忖,便对新月道,“查清内府细作的事就交给王妃吧,多动点脑子。”
新月一怔,这可是个重任啊。
萧誉却不等她拒绝,就已经起身下榻,上了轮椅。
新月赶过来,急着抓住萧誉的衣袖,“萧誉,万一我查不出来怎么办?别耽误了你的正事啊!”
萧誉弹了弹自个的衣角,新月这才发现人家这是嫌弃了,忙得松开了抓着他衣角的手,只听萧誉指了指她的脑袋,坚定道,“要相信自己。”
说罢转了轮椅离去,新月兀自站在那儿跺脚,这萧誉还真是过分。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