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秋见状又道,“不用单独费心了,奴家住惯了下人房间,与丫头们一处就是。”
秦昭略一思忖,道,“洛秋姑娘别见外,王妃没有拿您当丫头。”一面又道,“老奴这就去办。”
阿珠多少还是有些讶异,这个李洛秋好似就是一个春心院的丫头,王爷和王妃都如此重视,想来也不一般吧。
只听王妃道,“姐姐可是还有什么心愿?”
“不瞒王妃,我想回家乡寻亲,这么些年父母皆无消息,不知他们是否还在人世?”说着已经落了泪。
新月深知那种伤心,就如同自己对太子哥哥的想念一样,生死不明,下落不知。
“你且先住一段时间,等明年天暖和了,再回乡寻亲也不迟。我可以让王爷帮忙打听着你父亲的消息。”
那洛秋听了,忙得跪谢,“多谢王爷王妃救命之恩!”
“阿珠,快些扶起来!”
阿珠纵有嫉妒,只得扶了洛秋起来,那洛秋一旁揩了眼泪。
“李姐姐不用见外。对了,你父亲名号?”
“回王妃,我父亲名李洵,年逾四十,武陵人士。”
新月心里记了一遍,只听洛秋道,“王爷那边应该有详细的记录。”
新月恍然记起春心院的奴婢都曾被押解,定然个个都有口供记录。
萧誉虽然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只怕也是为了留住她这个重要人证吧。
“那就更好办了,想来王爷已经着人打听着了,姐姐稍安勿躁便是。”
不多时秦昭而来,“王妃,洛秋姑娘的处所已经备好,现下是否领她过去。”
“也好,你领她过去歇着,拨一个丫头侍奉。若有何事再回我。”
待洛秋离开,阿珠上前道,“公主,您是公主啊,又是王妃,怎可能与她称姐姐?您是什么身份,能让您称得上姐妹的,在王府得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啊?”新月不解。
“阿珠那会儿还以为是王爷看上的姬妾呢?”
“死丫头!”
新月扭了她耳朵一下,阿珠便做出一副受刑的模样,“哎呀不敢了,奴婢只是提醒您别弄出了误会,她到底春心院的一介奴婢,尚比不得王府里最低等的丫头,公主称呼她姐姐,可是有合礼规?”
见公主没有反对,又继续劝道,“奴婢以为,公主可以对她好一些,但这称呼上不妥。公主您觉得呢?”
新月想起洛秋那般谨慎小心,想想也是,自己就算叫她姐姐,可尊卑有别,她也不会觉得开心。
她一路辗转被卖,被人视作草芥,又在牢狱中受审,想来小心谨慎惯了,如今连阿珠都要为了洛秋吃醋,那旁人呢,会不会对她侧目敌视?
于是笑道,“阿珠,没想到你也能劝动我啊。这是头一回吧。”
阿珠先是一怔,后又笑颜,“公主,这可不是头一回。阿珠忠心为公主,每回都在关键时刻谏言,只因这一回心直口快了些,往日里阿珠可都是旁敲侧击,您自然觉察不出来啊。”
“行啊,连旁敲侧击都会了,越来越不谦虚了啊。”
阿珠嘻嘻一笑,“那都是公主您教的好。奴婢这是近猪者猪。”
“什么近朱者朱,是近朱者赤——”
话到此,新月立时反应过来,“好呀,臭丫头!骂我是猪?!”
新月追着阿珠打闹,“回头把你嫁出去,让你还在我跟前蹦跶!”
主仆二人俨如从前宫闱里那般你追我逐,杜禹老远听见了,又不好过去打搅她们的嬉闹,心里却想着公主的那句“将阿珠嫁出去”的话。
阿珠忽然想起了公主的手,“公主,我们回去吧,您的手还包着呢,小心冻伤了。”
新月见园景甚美,梅花开放,想昨日与萧誉吵架心情不好,今日若再耽误了这雪景,只怕明日要化雪了。
“没事的。你去帮我拿手炉来,然后陪我园子里转转吧。”
不一会儿阿珠拿来暖手炉,新月同她去了洛秋那边看了一看。
“谁侍奉李姑娘的?”新月已经改叫李姑娘了。
“是奴婢兰儿。”一个粗使丫头近前跪着。
“兰儿,你记着,但凡李姑娘有什么缺的,尽管找漪澜殿就可以。”
“是,王妃。”
那小婢女见王妃亲自过问,自然也不敢怠慢。
“给王妃添了麻烦了。”洛秋跪地要谢,新月扶她起来,“你尽管在这儿住着,不要觉得麻烦。”
之后,新月携着阿珠走走。
“昨日听你们说王府又加了防卫,怎么也没瞧出来呢?”
“自然是在出入的门口增加了防卫。”
“那就去大门口瞧瞧吧。”
二人还未到大门口,就听见王府大门那儿有些喧嚣。
“再不走!我可要不客气了!”
“求求几位,给通报一声把,民女要见王妃一面!”
“是啊,让民妇见见王妃吧!”
原来不光有小的,还有老的,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王妃岂是你们随便可见的!滚!”
新月听见那护卫将那些人推了出去,如此门外这般,实在是对王府影响不好。
新月蹙眉,侧头看向阿珠,“你的手绢借我一用。”
阿珠不明白,但还是把绢子给了她。
新月将手绢往脸上一遮,系在脑后,阿珠越发讶异不解,新月俯首对她说了一些话。
门口处还在那推搡,“再不退后,刀剑无眼!”
“住手!”新月猛呵一声,那守卫回头疑惑道,“你是谁?”
“王妃说让她们进去。”新月道。
护卫们回头见两位女子,一位乃是王妃身边的侍女,一位身份不明,但个别见过王妃的护卫有些怀疑那蒙面的女子乃是王妃。
阿珠见他们还有迟疑,便道,“我们乃王妃身边的贴身侍女,是王妃让我来传话的。”
门外的妇人听说后,都说,“王妃好人哪,好人呐!”
杜禹见王妃带回来几个妇人,看装扮像是府邸女眷,担心有什么情况,便也跟着进来。
厅中,新月直截了当说,“我就是你们要见的王妃,你们有何事尽管说吧。”
那老少几人忙不紧不慢的跪地道,“妾身见过王妃,还请王妃救救我们吧。”
“我们家老爷冤枉啊!”说着有人就哭了起来。
新月心头有所预料,料到和东府有关,“我乃一介妇人,不懂府政,只怕几位夫人小姐求错了人。”
那位年轻的小姐便道,“民女没有求错,现下只有王妃可以救小女的家父,求您向王爷说说情吧。”
“你父亲是谁?又是何故?”
“家父乃曲成安,本是小小衙吏,后因一篇文章,被王世充招至将军府做幕僚,如今将军府事发,罪行昭然,家父因曾是将军府幕僚,被关押起来。听说不日就要发配。”
“将军府之案牵涉的确甚广,但若你父亲无罪,相信审案官员定会秉公办案,不会偏私。此等政事,本妃也不便去向王爷多言。”
“王妃此言差矣,您可是江陵王妃。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家父被迫成为将军府幕僚,自然有些事会有莫须有的牵连,不可避免。可无奈在江陵,王世充权大于天,又有谁敢不从?试问这江陵郡的众官员又有多少不得不依附将军府,就连王府当初也不敢与将军府翻脸吧?”
新月眉头一蹙,“你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指责王府!”
那女子继续道,“请恕民女实言。若是王府早一日压制住将军府,又如何让那么多官员因畏惧将军府,为保全性命,而不得不依附于他,为他所用。若论错,江陵王府也难逃其咎!”
“放肆!你这是在为你父亲犯下的罪开脱!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怪在自己没有坚持好底线,如今反倒怪到别人头上来!”
“家父有罪,但罪不至死。父亲生性高洁,为全家性命不得不委身将军府,他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是否有做伤天害理之事,那得国法和证据说了算!”新月斥责。
如此那女子的斗志软了下来,面上涌出了泪水,喃喃道,“如今看来,王妃是不会救了。华歌在此最后一求,希望此案罪不及无辜,我的弟妹尚幼,丝毫不懂事,还望王妃能救下他们……”
至此,几位夫人见没什么指望了,都落泪了。
新月此时心情也很乱,理智上她支持萧誉,按律惩治,有罪治罪,绝不放过一个触犯律法的官员;然则情感上,新月不愿意看到妻离子散,父女分离,不想看到他们如此痛苦。
新月见她们哭得厉害,便起身站了起来,走到外面,与那杜禹问了些话。
杜禹便将今时东府的情形大体说了。
“王妃,此事您最好不要过问,听闻从将军府搜出大量的物证人证,各种违法犯罪皆有据在案,只怕这一次将军府的幕僚一个也干净不了。别说将军府的人,就是表面中立的官员也有不少牵涉其中,宋将军已经派兵控制了部分官员的家属,这几个女人大约是闻风而动,病急乱投医,才来到王府前求王妃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