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咱漪澜殿里三十多人并不多啊,这西王府整个都一百多人,伺候主子的也就咱漪澜殿里外的三十来人。奴婢觉得他们的人才多着呢。”青衣道。
旁边的素叶也道,“是啊,平素奴婢经过那些园子鲜少见到几人,如今却出来这么多丫头和小厮。一个园子难不成不是只有一两个看园子便是?奴婢猜度着,这些人多都是园中的人设法托了关系进来的,好多时候都是挂个名。王妃若要问,该问那周统领。”
新月知道,这王府进人势必要经过周辅的,若周辅不点头,只怕进不来人。托关系,自然是托的周辅。这里头的问题就大了。
目光瞥见那边上站着的青衣面色不好。
这青衣乃是周辅的外侄女,如今自然听不得周辅的不好,便对青衣道,“青衣,你去帮我煮杯润喉茶来。”青衣应声离开。
“素叶,你既然提到周辅,我便问一问,你熟悉周辅吗?”
“王妃是问哪方面的?”
“知道多少就说多少,譬如他家住哪里,园中资产多少。”
“奴婢只知周统领家就在江陵城,有一处大宅院,家中也雇佣着许多的人。”
新月呵呵一笑,“那还真是难为他在王府做王府总管了。”
按规定,这王府总管必须乃忠心无二的家臣,就是说不在外面安家的人。即便有房产也是王府的房产。否则如何将王府偌大的家业交给他打理?
“好了,我知道了。你让阿发进来。”
不多时阿发前来,新月吩咐道,“你暗中去打探一下周辅的府外家产,包括府邸和园子,以及乡里的土地。”
又叫了周辅等人前来,新月特地对他道,“从今年开始,王府要进行裁撤冗余,首当其冲的,便是搬弄是非品行不佳者,二是懒惰、消极怠工、混日子的那些下人可以考虑走了,三,设置王府职责部门,裁撤合并重复的部门,比如园艺部,统一管理王府的各园的修整护院工作,各园的人手需要经由园艺部统一安排,不得每个园子随便塞人进去——”
秦昭一旁担忧道,“此事,王妃还是要慎重一下,征得王爷同意。王妃新来不足三月,若此时精简人员,只怕怨声载道。”
于是,新月为此特意去见了萧誉。
萧誉正在书房看什么图纸,“月儿?”
见她而来,便放了手中的图纸,新月瞥见那张图纸好像关于什么建筑。
微伏了身子,“王爷有事要忙吗?”
萧誉起身,携了她过来,“年假还没过完呢,并无急事。”
新月便将自己的打算说与萧誉听。
萧誉安静的听着,时而蹙眉时而展眉,完毕后,笑道,“这革新的打算很是不错,只是还需要时日加以完善,弄个计划出来,细化到每个年龄段的人,身份和来历皆要做到清楚。具体到裁减的事——”
萧誉略加思忖,“年岁过六十的王府老人便留下吧,给他们个闲职,也算是让他们颐养天年;在王府当差四年以上的,优先留下,好歹为王府尽过职。王妃你看如何?”
萧誉两句话便将王府老人和“老人”皆安排好了,新月只能照办,但这样一来,却对新人并不公平,然不这样做,势必这项革新裁撤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到时候革新之法出来后,势必王府内外怨声载道,让他的王妃腹背受敌。
他希望革新之后的王府能平稳运行。
“还是王爷考虑得周到,妾身考虑得简单了。如此,这年过六十的老人就派到相对清闲的园子,看看园子什么的。二者,王爷来江陵不过五年多,这王府建成也就四年多,能为王府效力这么久的必是忠诚有才干之人,自然不该裁掉。”
“这精简之事,有了王爷您的支持,新月顿时有信心多了,回头妾身好好制定一个计划,然后再来拿给王爷您看,不知王爷可有时间?”
“别人的事没时间,爱妃的事怎会没有时间?你尽管去做就好,遇见不确定的可以来找我,我很乐意给你提些意见。”
萧誉用的是“提意见”,显然在治府之事上,萧誉决定放权给新月。
新月喜出望外,“多谢王爷。那妾身先告退了。”
说着就要拜别,萧誉笑意走下来,“谁让你走了?过来,到这边说说话。”
他拉她到自己的座椅前,新月觉得如此总有些不妥,毕竟这儿不是那内帷,也不是茶厅。
便借口道,“新月还有事要忙呢。”
“你忙这些事不急于一时,且不必事必躬亲,交由底下的人,若人手不够,本王也可以拨人帮你。”
“王爷不是希望妾身自己拿计划吗?”
“够笨的,让旁人给你出个初步计划,你再修改,然后不确定的再来问我。这朝堂之上的皇帝,也只是接折子批阅,若事事躬亲,岂不是累坏了自己,白养了闲人?”
“是啊,新月怎么没想到呢?这王府几百个人此时若都不用,真白白便宜他们了!”
萧誉勾唇一笑,将她往自己怀中一拢,闲闲道,“你终于明白了些。知道你的长处和短处吗?”
新月迷惑的摇首,又叹了口气,酸溜溜道,“在王爷眼里,我还有长处吗?”
“臭丫头。你呀,长处便是聪慧有胆色,孤胆英雄,一人作战。旁的不说,这春心院之事,东府宴席的乌唇妆,虽都是歪打正着——”
“才不是歪打正着呢,是妾身自己的本事。”
萧誉一笑置之。
“姑且是王妃自己的本事,可这风险也是极大的。你可知让别人为你担了多少心,你再仔细想想,这天香楼一案多么凶险,那春心院更是个鬼窟。”
在天香楼,新月刺死了王世充的侄子,爬上楼顶逃跑入了死胡同,幸亏那秦少卿,再到后来的春心院,也是秦少卿入院多次帮助自己。
而如今,她已经知道秦少卿就是萧誉本人。她倒的确没脸说是凭自己的本事了。
新月垂头丧气下来,“如此说来,皆是王爷的本事,新月只是给您添乱了。”
见新月泄气,萧誉笑道,“也不必妄自菲薄。以我萧誉识人这么久,换做旁的女子,连你一半的胆色和机智都没有,所以说,本王的王妃还是很出色的。”
闻言新月就开心起来,“嘿嘿,王爷谬赞了,谬赞了。”
“你还一个优点,就是通透。”
“何为通透啊?”
“有些人虽聪明,却并不通透。故而即便自作聪明一世,却到头来稀里糊涂一生。你虽时有愚钝,但有些事你却看得通透,即便不透,也是一点即通,小小年纪实在难得。”
说到这儿,萧誉啧啧叹道,“这么说,本王忍不住对自己择妃的眼光感到佩服。”
呵,这个萧誉居然夸起了自己来?
于是她扁了扁嘴道,“妾身怎么记得,当初新月嫁给王爷,不是因为新月‘手气好’吗?怎么成了您择妃的眼光好?”
萧誉表情微微一怔,似是这理讲得有些不通,于是清了清嗓子道,“现在,本王来说说你的不足之处。”
“我有不足之处吗?”某王妃假意不服。
“这不足之处乃是重点。你是江陵王妃,不该只做得了孤胆英雄,你有背后的仰仗,有物力人力,为何不善于使用、利用这一切?单单说治府这一块,没有偷懒怠工的仆人,只有不会用人、不会管理的主人。王者,不需要冲锋陷阵,甚至也不需要会排兵布阵,但是他必须有能力将会这些的能人聚集在一起,比如将军、军师,为他所用。”
新月若有所悟,揶揄道,“王爷是在说自己吧。”
萧誉挑眉一笑,“王妃果然一点就透。”
新月心里啐道,面皮真厚。
“你是我的王妃,自然也要学会如何用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王府虽比不上江陵三郡,却也二三百人,方方面面俱在。你呢,不是懒得操心,纵容了园中下人混日子,就是心血来潮的忙起来,不给自己歇息。”
“妾身这次……虽有一点点心血来潮,可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萧誉凝眸看着她的眼睛,忍不住笑了,小王妃这是被自己说中了,心虚了。
这心血来潮和深思熟虑,自相矛盾的两词,却被王妃用在了一起。
他愿意给自个王妃留个面子,于是欲抑先扬道,“人有时需要点冲劲的,如王妃这般,但不是盲目的没有计划的。就拿这次来说,本王虽然高兴见你有想法,然又不希望自己的王妃累着。我希望看到王妃学会用人,用有贤能之人,然后游刃有余,闲暇下来。”
“王爷说得轻巧,眼下妾身往哪里找这个贤能之人。”
“让周辅来啊,他在王府五年,出这个计划绰绰有余。”
“周辅?王爷不提我还忘了呢,就那个周辅,还不是因为他的关系,如今王府才闲人太多。”
闻言,萧誉不由地蹙起眉头来,他隐隐猜到新月在意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