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梁人故意的。江陵王对她们晋人极其防备,连带着自己的一干陪侍都不留。眼瞧着陈将军就此回晋,自己若再没行动,到时候真没自己好路子活了。
梁宫里有皇后一再的刁难,这江陵王府拿她当一个外人,如今自己又得罪了萧誉,想起遇见的柳雍,新月心中那个久远的念头,再次发芽。
连着三日,新月都很老实,并且每日都去西苑探望,但可惜每回都没见到人,听闻王爷的病又有些加重,西园里有浓重的药味。
夜色正浓,新月在窗户跟前瞧着月亮终于爬上来,又等着各房的灯都熄了,才拿了一个包袱,着了身婢女衣裙,悄然走入夜色中。
她已经和阿珠商量好了,阿珠先给自己放风,等明日自己离开妥当后,阿珠制造公主被人劫走的迹象,借寻人,阿珠再借机逃走。
新月早就寻好了地点,便是后院的一棵梧桐树,新月将那蒙面的面纱围在了脸上,紧了紧衣裳,一鼓作气往上爬。
迟啦一声,她的衣裙被树枝划了一道口子。
她探头看时,肩膀上的包袱掉落下去,地上一片漆黑,她要想拿回包袱,只能滑下树去找。
包袱是包括银子等一些必需品,新月既然要去找柳雍、找太子哥哥,就做好了各项准备,故而这包袱不能丢。
阴云遮挡了月色,树下漆黑一片,新月小心翼翼地从树上滑下来。
因瞧不见,新月小心用脚试探着踩着树杈下滑。
再往下踩就悬空踩不到了,新月记得这树下有一块假山,于是又换了个方向试着去踩。
这一回,终于踩到了。
新月试着落下另一只脚的时候,忽然踩到的“石头”活动了。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从云层出来,月光下,新月看得隐隐约约,自己踩在了一个人的肩膀上。
“啊——”
新月大喊一声,脚下不稳,身体后仰地跌下来。
不偏不倚,却跌在了某人的怀里。
“你是谁?!”
新月惊惧的问,一面从那人怀中爬起来。
恍然发觉此人是坐着的。
确切的说,这人是坐在轮车上的。
新月的心蓦地一惊。
月色下,轮车上的男子一头长发披散,绵软的白袍胸前慵懒的散开,露出胸膛前一片肌肤,新月身为公主,从未见过这般的坦胸男色,脸庞一热,不由地后退了下。
稳住了情绪后,再去辨认。
那人一双深邃如夜的眸子洞若观火,始终噙着温和的笑意,手上居然拿着一柄合着的扇子。
大冷天的,真真是变态!竟然是这样的江陵王!
不对,不对,不是说那个残王这两日病情加重了吗?自己亲眼看见过他吐了一帕子的血。
除非是梦游,要不然怎会单衣出现在这里?
一定是自己看走了眼。新月使劲搓了搓眼睛,期待看清楚些。
萧誉嘴角勾起笑意,那笑意在新月看来简直是虚伪的外衣,“在下萧誉,不知姑娘为何夜半出现在此?”
新月的头上掉下几根黑线。
恍然摸了一下自己面上遮着的绢子。
万幸!万幸啊!
萧誉看不到自己的脸,且这是大晚上。
虽然江陵王坦诚他是萧誉,可自己还是假装不认识的好。
“不好意思,我是路过此地,不小心掉下来了。”
新月变了声音,指了指梧桐树上,潜台词:我在天上飞的好好的……
萧誉的眼底划过笑意,“路过?姑娘莫非是什么夜行客,专攻飞檐走壁?”
新月暗自咬牙,他这是把她新月说成夜行贼,专入宅子行窃的人啊。
不过眼下她的任务不是辩白,而是先不要暴露自己,于是新月便道,“嘿嘿,我说了只是路过,并没有要叨扰公子府上,只因我的一个包袱掉了,想下来捡——”
“是这个吗?”
萧誉已经将包袱扔过来,新月一把抱住了包袱,真是自己那个百宝包袱,差点喜极而涕。
新月眼珠子咕噜一转,坏心思上来。
在黑乎乎的夜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王爷,眼神还不好,自己稍稍出手教训一下他的智商,让他晕过去,自己再拿了包袱跑路,倒的确是个不错的打算。
犹犹豫豫一会儿,新月终究没忍心下手,于是只能厚着脸,“咳咳,多谢公子拾金不昧,咱们后会有期!”
“王妃,戏演完了吗?”
身后不咸不淡的响起了话。
新月头皮发麻,不敢回头,只背着身体紧张道,“你认错人了,我本不姓王。”一面说着一面抱包袱走为上计。
某王娴熟的转了轮车,竟是一把扯过了她的手臂。
新月吃了一惊,眼前的人哪里像是一个久病的人,他手臂有力。
脸上的绢子随之落了地。
四目相对,新月再也没法演下去了。
“来人,将王妃请回去!”
火光犹如瞬间点燃,齐铭等人举着火把走出来。
光影下,轮车上单袍的江陵王,抬拳抵在唇角上,压抑的咳嗽起来。小杜已拿了一件外袍,赶紧为王爷披了上去。
新月看着眼前的情形,方知道某人的戏演得比自己好多了。
被耍的是她姬新月。
她挺直了身板,很有骨气道,“不必了,本公主自己回去!”
新月抱着自己的包袱,赌气一般,往自己所住的东苑走去。
东苑这边,也已经掌了灯,人来人往,动静不小。
有下人道,“王爷来了。”
里头的阿珠没料到事情这么快被发现,情急下只得将公主预备的计划提前。
她口中喊着:“不好了!不好了!王妃被人劫走了!”
阿珠手中拿着一封信函,踉跄的跑出来。
信函上插着一枚飞刀。
在江陵王身后的新月看到这一幕,悲催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完了,完了,要露馅了。
她不住地咳嗽,试图提醒自己那没心眼的婢女。
“这可能是刺客留下的,奴婢在内门上拔下来的——”
阿珠试着向江陵王展示那取下来的信函,注意力并不在那来源不明的咳嗽,再抬首时,才瞧见了光影暗处,那垂头丧气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