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她心下慌乱乱的，便掀帘子要下车，这时，车里的苏子墨伸出来手道，“别走这么快，扶着你家公子。”

新月这才回头，记起自己眼下是苏子墨这个文人的书童。

新月没好气地虚扶着苏子墨下来，临落地的那会儿，故意拿手狠掐了一把苏子墨的皮肉。

苏子墨着了痛，身体一歪，下意识地抓了新月的手腕。

正疼得抽凉气时，见那边江陵王萧誉从乘坐的另一轿辇中下来，眸色中分明有一抹暗沉，苏子墨恍然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人家王妃的手，连忙收了回来，自认倒霉地正了正衣冠。

刑部来人引了江陵王和苏子墨前去。

新月因为只是个小书童，那刑部官员和萧誉说话时，压根就摒弃了她，新月什么也听不到。

过了会儿萧誉的轮车出来，朝她使了个眼色，新月便跟在了苏子墨身后。

他们几人来到了一处地方。

“停尸房”三个大字，震得新月脸一白，脚步不由地后退。

旁边的萧誉低低提醒了一句，“旁的地方可去可不去，唯有此处，你须亲自来一趟。”

新月硬着头皮跟在后面，停尸房门口的守卫打量了新月几眼，似乎有些怀疑。

这衙门重地，尤其是停尸房，向来不容女子涉足。

这时只听萧誉道，“这是苏先生的书童。”

那人虽有怀疑，却也只得通融一下。

说来奇怪，这停尸房一进来，就觉得冷气直逼，但见一具具尸体用白布盖着，新月直觉得毛骨悚然。

苏子墨回头对她道，“早上来的时候，让你加一件衣裳不听，这房间里有冰块，觉得冷了吧。”

新月方才晓得，原来因为冰块的缘故，并非是阴气太重。

苏子墨这番话，就是要宽慰新月，只是她仍旧害怕得紧。生平她第一回来这种地方。

萧誉的目光仿若不经意地瞟向了新月，见她神色胆怯，便将轮车往她跟前推进了些。

刑部官员林亚夫来到一处尸体前，“王爷，尸体昨日清晨在夫子庙发现，预估是在三更时遇害，死者和前几名无头尸不同，并不是被削掉头颅。”

说着，那名官员就掀开了盖在尸首上的白布。

看见尸体的那一刹那，新月双腿一软，幸亏苏子墨扶了她一下，她才勉强站稳，但浑身依旧战栗的很。

新月看见那人脸的残相就一阵干恶，忙得侧过脸去不敢直视。

苏子墨有些不忍心让女人看这一幕，侧首看见萧誉却一脸波澜不惊，心里真是佩服他怎么忍心让自己的王妃遭罪。

于是他侧过脸，低声问萧誉，“是不是让她下去候着？”

萧誉淡淡道，“不必。”

新月听见了，忍不住狠狠瞪了萧誉一眼。有没有点怜香惜玉之心？！

“死者的脸之前被狼咬过，看不清面目，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过有些线索又确实和王爷要寻的人有一定关联。死者身上的剑戟显示他乃晋人。”

林亚夫的话，让新月忘记了害怕。她忽然越过苏子墨，走近尸体去查看。

果不其然，那把剑她的确见过，乃是太子哥哥赐给柳雍的宝剑。

还有那枚玉佩，表明他乃是南晋废太子的近卫。

真是柳雍吗？

柳雍死了！

新月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眼前一黑。

苏子墨揽过昏过去的新月，目光看向萧誉，那意思分明是求助，又或者在向他表示无奈。

“王爷，我的这位小书童吓晕过去，您看——”

萧誉冷声道，“这停尸房岂是随意出入的？我这里有一盒醒神香，不妨给她一试。”

新月闻到丝丝缕缕的清香后，神志渐渐清明过来。

再使劲嗅了嗅，恍惚中觉得这香曾在哪里闻过。

苏子墨见新月还在嗅香，笑道，“得了，你终于醒了，不然可对不起王爷的香了。”

新月顾不上细虑苏子墨的话，只脑子里一时澄明过来，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柳雍、柳雍……

她的目光再次看向那已经盖上布的尸首。

欲要去揭了白布，身后响起萧誉的话，“这次让你们来，就是想断定他是不是晋人的身份。”

新月这才回头，看向萧誉那温沉的眸色。

原来，这就是萧誉非要自己前来的目的。他可能猜到这人就是柳雍，故而找她来印证。

新月的牙齿咬得作响。

萧誉目光淡淡地看了新月一眼，话却是问向苏子墨，“子墨，你看这把剑刃，是不是前面几起无头尸的作案凶器？”

苏子墨眉头微缩，以扇骨拍着自己的手心在琢磨，“从无头尸体的伤口看去，的确是死者的这把剑刃所伤，但是造成尸首分离的却并非剑刃，乃是一柄薄口弯刀，中原少见，多为西凉人所用。”

闻言，那刑部官员林亚夫重新陷入了发愁中。

原以为这死者的身份与连环无头案的凶手乃是一人，因这些死人并非大梁祈京人，故而刑部想将这个久拖的案子一股脑地结在一起，没想到被苏子墨给否认了。

这苏子墨，林亚夫略有耳闻。

他可并非一般的读书人，据说才高八斗，善词赋通音律，虽不会习刀剑，却通晓百家兵器，思维敏捷，乃难见的奇才。但此人处世玩世不恭，甚至有些傲气疏狂，更不肯为五斗米折腰入仕，常年四处流浪，后游历至陵山，以琴棋会友，与江陵王交情甚笃，自此声名大噪。

新月的目的与他们不同，她只是想验证这人是不是柳雍。

“不可能是他，不可能的……”

新月喃喃的说着，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宁愿不去相信。

萧誉见她失魂落寞的模样，便接了她的话说，“的确有这种可能。即便这剑乃是伤人凶器，却也未必用死者之手所伤；二则，这剑器还有玉牌，也可能是别人嫁祸于他，死者并非是这剑器和玉牌的所有人。”

新月闻听，蓦地有了精神，“王爷是说这剑器和玉牌，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放在这儿的？！”

新月认得剑器乃是柳雍的，故而此时她希望这个死人并不是柳雍。